长安的春天,多雨水。
帝国的早晨,很热闹。
只是唯独临四十七巷和临四十八巷附近的两条街越来越没了人气。
最近一些时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搬走。
这天早上。
叶千秋一如既往的和往常一样到李三儿的面馆吃饭。
刚吃了几口。
就看着一群精壮汉子走进了面馆,朝着还在灶台前忙活的李三儿一瞅。
李三儿急忙堆着满脸笑,上前问道:“几位,来几碗面片儿?”
这群精壮汉子,敞着胸口,露出强劲的胸肌和三两根黑色胸毛。
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威武勇猛。
而在不远处面馆斜对面不远处的树下,那两名面无表情的长安府衙役,更是表明他们的威武勇猛是得到了官府认可的那种。
精壮汉子领头那人约摸三十岁左右,一脸横色的朝着李三儿说道:“你是老板?”
李三儿双手握着一块抹布,不停的擦拭着收,弯着腰,尽量让自己显得更卑微一些。
“是啊,这位爷。”
领头的精壮汉子淡淡说道:“附近的租户基本上都搬走了,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
李三儿搓着抹布,急忙道:“知道,知道。”
那精壮汉子道:“知道就好,我们也是替朝廷办事,也不为难你,一百两,我们给你一百两银子,你们的租铺合同就归我们了。”
“你拿着这一百两去其他地方寻个铺子,照样可以开店。”
李三儿一听,张大了嘴,略显慌乱的说道:“这位爷,一百两……”
“怎么?嫌少?”
那人眉眼一挑,朝着李三儿看去。
事关一家老小的生计,李三儿鼓足了勇气,颤声道:“爷,的确是有些少了。”
“您也知道,这京城的房租本来就不便宜。”
“我们都是穷苦人,没攒下几分家当,重新找一个合适的店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能不能不搬?”
“不是说,只拆临四十七巷吗?”
为首的精壮汉子一听,冷哼一声,一把揪住李三儿的脖领子,怒视着李三儿道:“别给脸不要脸!”
“一百两,不能再多了。”
“限你三天之内搬离这里,不然,有你好受的!”
话音一落,精壮汉子一撒手,就往外面走去。
结果,那为首的精壮汉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一个踉跄,直接绊在了门槛上。
人直接面朝大地,摔了个狗吃屎。
后边跟着的几个精壮汉子好像也没停住,一个个的步入后尘。
几个汉子噗通噗通的叠起了罗汉。
这一幕,让在面馆里吃饭的几个常客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时,叶千秋已经把面片儿给吃的干干净净。
在门口摔了个狗吃屎,叠了好几层罗汉的精壮汉子们慌乱的起身,把最底下的汉子给拉起来。
那汉子一脸晦气的模样,赶紧带着人离开。
而此时,站在面馆里的李三儿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对于李三儿来说,能在长安城落脚安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东城这一带,比这里临四十七巷房价低的地方几乎没有了。
所以,眼看着周围的租户们都拿了钱搬走了。
他还迟迟没有离开。
一百两,说多不多,说少其实也不少。
但想要在长安城再租个合适的门面,可不容易。
最关键的是,一般铺面的租金都是一年一付。
其实,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找着新铺面,可要不就是价钱太高,要不就是位置太差。
他的面馆经营了好几年,能来吃面片儿的基本上都是附近的老顾客。
这一下子把面馆搬走了,那他的买卖肯定要受影响。
可是不搬能行吗?
这些精壮汉子,一看就是地头蛇,三天之后要是还搬不走,他这面馆也就别想正常营业了。
这帮地头蛇可是什么恶心人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他们这是在替长安府衙门和户部清运司做事,招惹起来异常麻烦,别看这些人眼下并没有大动干戈。
但如果自己真坚持不搬,谁知道会有多少腌臜事发生。
李三儿愁容满面,唉声叹气的又回灶台前忙活去了。
……
只见那帮壮汉奔着老笔斋去了之后,半天没什么动静。
叶千秋透过窗子,看到那帮人站在老笔斋门口。
为首的那个精壮汉子在和宁缺说着话。
老笔斋离的不远,面馆里的食客们基本都能听到。
那精壮汉子对宁缺说的话,几乎和之前对李三儿说的话一模一样,不过,语气倒是客气了不少,而且价钱也从一百两提高到了二百两。
不过,宁缺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只是和那精壮汉子在胡扯着。
没过了多久,临四十七巷那头传来一道密集整齐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极为尖细的声音,说出的话极为刻薄阴酸,又透着股蛮不在乎的狠劲儿。
“倒垃圾,扔砖头,你们这群杂碎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还是说你们曾经在临四十七巷做过?”
“如果你们做了,怎么你们的手还好端端在腕子上呢?”
只见一群身着青衣青裤青布靴的男人从街巷那头走了过来,说话的那人眉细眼细声音又细身材也细,身上的青衣仿佛就像是晾在一根竹竿上随风摆动。
他走到老笔斋门口,先对宁缺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转头望向那边的汉子们,嘲弄说道:“一帮子南城出不了头的混子,居然敢学别人玩B拆?”
“就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你们有哪一件敢在临四十七巷做出来?真不怕爷爷把你们的腿卸了!”
那为首的精壮汉子脸上明显露出一丝畏怯,看了一眼身后树下的衙役,重新挺起胸膛,冷笑说道:“齐四爷,这话得说明白了,咱们不做那些事儿是觉得那些事儿脏,这小老板既然是通情达理之人,我凭什么那么做?”
那位齐四爷鼻孔向天,一口唾沫吐到那汉子脚下:“呸!顾小穷你丫给我闭嘴!如果不是因为临四十七巷是我家哥哥的产业,你们这群杂碎会装书生?”
名为顾小穷的精壮汉子,扯着脖子喊道:“怎么着吧!”
“我一没动刀二没动棍,我规规矩矩和人小老板谈生意,我花银子买他的租铺合同,难道这也不行?”
“如果你说这触犯了唐律哪条,咱们上长安府打官司去!”
齐四爷又呸了一口,转头望向宁缺随意再拱手一礼,说道:“这位小老板,你肯把铺子开在这儿,那就是给我们三千兄弟面子,你且放心在这儿开下去,如果谁敢不长眼动你,四爷我砍了他的脑袋给你赔罪。”
眼看着两边对上了,坐在面馆里的食客们,也纷纷探着脑袋看起戏来。
刚才那群精壮汉子的行径,显然让面馆里的食客们很是不爽。
但忌惮这些精壮汉子是混混,他们也不敢仗义执言。
现在看到有人和那帮精壮汉子对上了,自然是高兴的很。
眼看着那两帮人争执起来,那个叫齐四爷的更是放话。
“这位小老板,只要你肯继续在这条街上把铺子开下去,那只要我齐四爷活着一天,就没人收你租……”
那个齐四爷话还没说完,就被宁缺挥手止住。
宁缺温和笑着问道:“四爷,您先前说免一年租金?”
齐四爷怔了怔,回答道:“是啊。”
“那成。”宁缺转过身对着顾小穷及那帮精壮汉子团团一揖,温和笑着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这间铺子我打算继续做下去,诸位请回吧。”
听到这句话,在面馆里看戏的食客们顿时都愣住了,让他们发愣的原因不是因为宁缺的选择,而是明知道齐四爷这边马上便会开出一个天价,等于把这间铺子白送给他,结果他却抢在对方话出口之前答应了头前那个条件。
齐四爷愣了半天,脸上神情渐渐变得凝重严肃起来,极正经地拱手一礼,声音铿锵有力说道:“老板你年岁虽小,做事却是大气仗义,就冲您这句话,以后有甚事儿只管报我的名号,别的不说,东城这块随您横趟!”
那个叫顾小穷的精壮汉子愣了半天,只好朝着树下那两名长安府的衙役看去。
接到顾小穷求助的目光,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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