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我回来啦!”
叶千秋从正屋里走了出来,朝着年轻男子道:“行了,别嚎了,街坊四邻都听见了。”
黑瘦男人嘿嘿一笑,提溜着食盒在屋檐下的桌前坐下,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拿出了片好的鸭肉、荷叶饼、葱丝、黄瓜丝,还有大酱。
“师父,您给拿拿味儿,这可是老味斋的烤鸭,味道绝的很。”
黑瘦男人笑着说道。
叶千秋也不客气,用筷子夹了几片鸭片,蘸上一些大酱,并放在荷叶饼上,再加一些葱丝、黄瓜丝,然后一卷,往嘴里送去。
“嗯……不错。”
叶千秋三口吃完之后,笑着说道。
黑瘦男人一听,开心的笑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将烤鸭都给消灭掉。
叶千秋朝着黑瘦男人问道:“你小子怎么提前回来了。”
黑瘦男人笑道:“嗨,我这不是想您了吗?”
叶千秋道:“少来。”
“我看你小子是又碰上了难题,才想着回来的。”
黑瘦男人嘿嘿一笑,道:“师父,那你可冤枉我了,我这是任务一结束,就赶紧来看您了。”
叶千秋看了一眼黑瘦男人,道:“小黑啊,你的进境有些快,得稳一稳。”
黑瘦男人疑惑道:“师父,快些不好吗?”
叶千秋摇了摇头,道:“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没打好,将来容易被人找到破绽。”
黑瘦男人闻言,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这个叫做小黑的黑瘦男人,大名叫卓尔,因为被叶千秋指点过,所以一直称呼叶千秋为师父。
和虎头、阿南他们不一样,小黑还算不上他的正式弟子。
小黑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孩子。
叶千秋指点他,只是希望,这个世界多一点光明。
……
日子还在平静的继续着。
不知不觉间,就又过去了一年。
春天又到了。
而且今年的春雨特别足。
临街的几条巷子开始渐渐变得冷清。
尤其是那条临四十七巷。
更是空空如也,再无人居住。
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因为半年前户部清运司库房确定了要扩建,长安府一直想把这条街的铺面都收回去。
一个叫朝小树的房东把消息散出去之后。
原先的租户们就陆陆续续的搬离了临四十七巷。
至于叶千秋所在的临四十八巷,只是搬走了两三家。
大部分人,还是留在这里。
毕竟,纵使是长安府要收回一条街。
也不太可能把隔了一条巷子的临四十八巷也收回去。
在这里住着的都是穷人,想找个合适的房子不容易。
所以,能不搬就不搬。
叶千秋自然没离开的意思。
因为他还要在这里教书育人。
这天,清晨,叶千秋一如往常那般,还是到李三儿的面馆吃面。
却是发现有个少年正在和李三儿搭话。
“大叔,面片儿多少钱一碗?”
李三儿回道:“十文钱。”
那少年挑着嗓子道:“这么贵?”
“您瞧我店就在那边,都是街坊,算便宜点儿怎么样?”
李三儿顺着那少年指的方向看去。
少年急忙道:“对对对,就是那间铺子,还没取名儿。”
“名字早想好了,就差去做招牌了。”
李三儿笑道:“叫个啥名儿啊?”
少年气宇轩昂的回道:“老笔斋。”
李三儿笑呵呵的说道:“行吧,以后都是街坊了,给你算便宜点,八文一碗怎么样?”
少年眉笑眼开,朝着李三儿竖起大拇指,道:“您可真是讲究人儿!”
“给我来两碗!”
“我端回去吃。”
李三儿笑呵呵的给少年搞了两碗酸辣面片儿。
少年一手端了一碗,朝着那临街的铺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和李三儿道:“大叔,等会儿我把碗给您送过来啊。”
李三儿乐呵呵的回道:“不着急,不着急。”
叶千秋看着那少年走进了那临四十七巷的铺子,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这时,李三儿走过来给叶千秋端了一碗面汤。
看叶千秋的目光落在那临街的铺子前。
李三儿笑道:“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傻小子,临四十七巷的房子都空了三个月了,一直都没人租,这小子乐呵呵的租下来,也不知道能干多久。”
叶千秋呵呵一笑,道:“那谁知道呢。”
“也许傻人有傻福。”
李三儿闻言,笑着摇头,放下面汤便又回灶台前忙活了。
临街的临四十七巷新搬来一个少年,少年带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侍女。
短短几日,这算不得大事的小事就已经在附近的街坊四邻间传开了。
面容稚嫩的少年总是捧着茶壶在门前嘬着,故作姿态,颇有几分搔首弄姿的味道。
老笔斋开张了几日,一个买家都没有。
这一日。
叶千秋的几个徒弟没有写字的纸了。
叶千秋就到了这老笔斋准备买点纸,顺便准备近距离看看这一对略显奇葩的主仆。
叶千秋刚走到老笔斋的门口,就看到了那身着一身崭新的书生青衫的少年老板,左手捧着把廉价的红泥小茶壶,站在满墙书卷之前、门槛之后,一脸感慨的说道。
“春雨贵如油,好兆头!”
他滋滋啜了口茶,站在槛内看着槛外风雨,继续慨然道:“茶香醉人,墨香醉人,真可谓宏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啊。”
面容稚嫩的少年穿着一身书生青衫,怎样也穿不出潇洒之气,反而显得有些滑稽,又捧着茶壶做老态,用老气横秋的口吻说着这样的话,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滑稽。
叶千秋冒着雨而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站在门内的少年看到叶千秋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便知道叶千秋已经听到了自己的酸言腐语,不免有些尴尬。
他低咳两声转头望向雨天远处的皇宫一角,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叶千秋却是一脚走进铺子,朝着四周看了看,也不说话。
而那青衫少年也没说话,似乎在拿捏着什么。
叶千秋看完一圈,回头笑道:“字写的还不错。”
少年听到叶千秋夸他,也还以微笑,道:“多谢夸奖,看上了哪幅?”
叶千秋摇摇头,道:“不错归不错,但还没到让人非卖不可的地步。”
“况且,我不是来买字的,而是来买纸的。”
少年似乎有点受到了侮辱一样。
他虽然依旧笑着,但口里吐出的话却有些变味了。
“我这里是笔斋,卖字才是主业,您要是买纸,可以出门右拐,多走两条街,那里有批发纸的铺子,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叶千秋一听,笑着说道:“我懒得多跑两条街,你行个方便。”
“都是街里街坊的,我就住在隔壁巷子。”
少年的眉眼微微一挑,道:“合着你是来跟我这儿逗闷子寻开心的?”
叶千秋笑了笑,上前抬手,拍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想躲,但没躲过去。
“年轻人,别那么大的火气。”
“欲戴王冠,必先低头。”
“人与你方便,你也要学会与人方便。”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抹惊疑不定,仿佛放在他肩膀上的不是人手,而是鬼手一般。
这时,叶千秋继续说道:“都是邻居,我告诉你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这间铺子之所以这么便宜却一直没有租出去,不是因为别人比你傻,而是因为户部清运司库房要扩建,长安府一直想把这条街的铺面收回去。”
“你知道官府给的补偿向来极少,租这里铺面风险太大,随时可能血本无归。”
少年微微蹙眉,望着叶千秋,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
叶千秋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因为我是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