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西楚京城之内到处张灯结彩。
离阳皇帝被杀,离阳广陵道水师一败再败,西楚大军大胜的消息早已经在神凰城中传扬了许久。
人人都知道离阳大厦将倾。
离阳三大藩王联袂造反,无异于是在给西楚的子民打上了一记强心针。
西楚女帝姜姒身着帝袍走上了皇城城头。
在众臣百官的拥簇之下,朝着西楚百姓挥手示意。
如同潮水般的呼喝之声从神凰城中飘荡起来。
“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所有人都在高呼着女帝的圣明。
在这一场复国大业之中,女帝姜姒成为了西楚百姓散发心中热情的对象。
其实,很多西楚旧民,都没有想着这一场复国大业能走到今日之地步。
他们当初设想的最好结果,也不过是和离阳王朝划江而治罢了。
但现在,令人惊讶的是,离阳自乱阵脚。
西楚国势一涨再涨,眼看着就要直捣太安城。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西楚光明的未来。
至于离阳造反的几大藩王,似乎并没有被西楚的官员和百姓们放在眼里。
当离阳还能拧成一股绳的时候,西楚对上离阳,自然是胜算低。
但现在,离阳四分五裂,就给了西楚各个击破的机会。
没有人怀疑,在这一场群雄逐鹿之中,西楚会败下阵来。
姜姒站在城头之上,看着那在城中欢呼的大楚百姓,再看看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高兴色彩的西楚大臣。
姜姒只觉得索然无味。
在她眼中,王图霸业并不是那么重要。
如果不是她生来便有了楚国公主的身份,她现在一定不会出现在这样一场军民狂欢的夜晚。
这样的喧闹,远远不如当初在清凉山的院子里那般令人感到自在。
这时,执掌着大楚门下省的一个老人开始宣读起了讨伐离阳的檄文。
这篇檄文一出,便算是正式对离阳发起了总攻。
群臣们纷纷朝着姜姒躬身,大声呼喊道:“大楚必胜!”
“大楚必胜!”
一波又一波的声浪从皇城深处,朝着皇城的四周散去。
一切礼仪完毕之后。
姜姒坐在了城头之上,看着群臣觥筹交错。
她本人则是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周,目光毫无目的的在夜幕之中眺望。
……
在离西楚女帝摆驾不远的长街之上。
徐凤年身着一身大红衣衫,头上插了一朵花,郑重的整理一下衣衫,然后朝着一旁的叶千秋和李淳罡道:“我去了。”
李淳罡摆摆手,道:“赶紧走人。”
徐凤年哈哈一笑,一跃而起,在夜幕之中,朝着皇城城头而去。
剑光飘摇在侧。
三个呼吸之后,徐凤年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皇城上空。
只见他大袖犹在轻盈飘荡。
朝着下方的城头大声喊道:“北凉徐凤年,前来向大楚女帝提亲。”
“望北凉和大楚永修同好,永结同心。”
哗!
徐凤年这一声高喝,顿时传遍整座神凰城。
本来正在四处赏灯的大楚百姓,一个个都朝着夜空之中看去。
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仅仅是大楚百姓,就连城门上下的大楚披甲守军也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正在饮酒庆贺的群臣们,有的忍不住一下子把刚刚喝到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
坐在姜姒左手侧的曹长卿,听到这突然在夜空之中响起的惊天之言,捏起桌上酒杯,淡淡一笑。
坐在帝座之上的女帝姜姒缓缓抬起头,在夜空之中,看到了徐凤年的存在。
一声大红衣衫,在夜空之中也极为耀眼。
他双手拢袖,腰佩双刀。
就站在那半空之中,在朝着所有人宣示。
他徐凤年,来提亲了。
姜姒耳根子迅速泛红,但脸上还是尽量保持着帝王威严。
她没想到徐凤年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或许是因为徐凤年的出场方式太过令人惊讶,也或许是徐凤年的身份太过敏感。
一时间,城头上下,竟然没有一人出声。
……
不远处,叶千秋和李淳罡找了个酒楼坐了下来。
他们二人没有和徐凤年一起现身,自然是要把舞台先留给徐凤年。
毕竟是徐凤年讨老婆。
有些事,还得他亲自来打头阵。
更何况,西楚和北凉可不是友好和睦的关系。
当今西楚朝堂之上,不知道有多少西楚旧臣,还记得徐骁破楚之仇。
徐凤年作为徐骁的儿子。
自然不是西楚旧臣欢迎的对象。
事实上,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
朝着上方的徐凤年大声怒斥道:“大胆徐凤年!”
“竟然敢到神凰城来大放厥词,对我大楚陛下不敬!”
“我限你半柱香之内离开神凰城!”
“不然,定教你血溅当场!”
喊话之人是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的眼中显然是充斥着嫉妒的怒火。
徐凤年狂声大笑,道:“想要让我走?”
“可以!”
“只要大楚女帝答应嫁给我做媳妇儿。”
“我立马就走!”
徐凤年这狂妄之举,顿时惹得西楚群臣不忿。
大楚精锐的御林军,在月夜下也一样熠熠生辉,如同披上了天庭仙人的金甲。
城头之上,近千张弓弩已经蓄势待发。
城头上数名身披华贵甲胄的将领站在垛口后,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只听得先前那年轻人喝道:“放箭,放箭,射死这个狂徒!”
城头上的将领们自然不会听这年轻人的号令。
只见坐在帝座之上的姜姒站起身来,抬起手,朗声道:“宋茂林,退下!”
……
叶千秋和李淳罡一边喝着茶,一边欣赏着徐凤年的表演。
这时,李淳罡突然眉头一挑,目光似乎在酒楼外的街道某处停了下来。
那里有一个披头散发的老疯子。
李淳罡看着那个老疯子,微微一叹。
叶千秋循着李淳罡的目光看去。
叶千秋道:“认识?”
李淳罡悄然说道:“算不上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谁能想到曾经三十九岁便执掌大楚崇文馆的江水郎会落到这么一个下场。”
“当年,这老头可是被西楚先帝誉为“文有江水郎,棋有曹得意”的读书人。”
“西楚灭国之后,不同于许多西楚遗老的崇尚黄老清净或是直接逃禅野林,江水郎就那么疯了,疯了二十余年,为这座昔年的中原第一大城敲了二十余年的更。”
“只是没想到他现在还在。”
叶千秋和李淳罡朝着那个老人看去。
只见那老人手里提着一把二胡,那是一把破烂无比的二胡。
蟒皮早已褪尽,琴弦更是早已崩断。
老人捧着二胡,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意坐在了街道一旁。
一正衣冠,闭上眼睛,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蘸了蘸口水,在身前好似摆放有一部琴谱,又像被老人伸手翻开了,他这才开始拉二胡,拉起了无琴杆也无琴弦的一把二胡。
此时,二胡无声,但却是胜似有声。
老人拉着拉着,流泪不止,最后又是没来由的大笑起来。
大笑之后,老人开口,慷慨高歌。
“少年未及冠,浩然离故乡。”
歌声不算响亮,甚至传不到那不远处的城头附近。
但老人唱的津津有味。
在老人的伴奏之下。
不远处,城头之上的西楚女帝姜姒站起身,朝着夜空之中的徐凤年大声喝道:“徐凤年!”
“你可知你身在何处!”
徐凤年两眼汪汪的死死盯着姜姒,回道:“自然知道!”
姜姒道:“好!”
“既然你知道,那就应该知道,这座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徐凤年则道:“小泥人,别闹。”
“我是来提亲的!”
姜姒眼中闪过一抹羞意,但依旧说道:“徐凤年,休得胡言!”
“父债子还,大楚之仇,今日由朕来亲自讨回!”
话音一落。
姜姒手中剑光一闪,就要拔剑而起。
这时,有两位老人走出,向姜姒主动请缨。
一人乃是西楚剑道执牛耳者吕丹田。
另一人则是一位古稀老人,这一位老人身穿蟒袍,既不是离阳藩王的样式,也不符合当今西楚皇室的礼制。
这蟒袍是只有在当年大楚庙堂上才会看到的藩王蟒袍,这是一位曾经被大楚宗室除名的姜姓老人。
他身材高大,死气沉沉。
但却是要主动请缨,代姜姒战徐凤年。
姜姒则是抬手道:“不劳烦诸位了。”
“此战,当由朕亲自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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