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蹭地往上冒,狠狠地瞪了眼郑航:“你才是小丫头,你们全家都是小丫头!”说完,根本不给他回嘴的机会,直接冲回家,把门狠狠地关上,发出咣地一声巨响。
武振邦转头看着郑航,嘿嘿笑了一声:“挨骂了吧?谁叫你嘴欠得慌,这么爱招她呢?”
郑航斜觑了武振邦一眼,一付看傻子的表情:“她骂的可不是我,还包括你呢,邦哥~我可是你小叔,咱们是一家人~”
“哼,你!”武振邦脸登时青了:“你老这么招她,她以后肯定不理咱们了。”
“不理就不理嘛,一个小丫头而已,怎么?你稀罕她啊?”郑航欠扁的表情不变,只是眼睛眯了起来。他不象武振邦,他经历过很糟糕的童年,在他心里有阶层的存在。知道什么是强权,什么是无能为力。虽然只比武振邦大一岁半,但郑航知道,自己可比武家这个天真的宝贝蛋世故很多,虽然他也不想。比如这次,明明是老叶不喜欢武振邦与那个来历不明、家庭成份严重有问题的小丫头接触过多,却非要自己来做破坏,当黑脸这么有趣么?谁叫自己姓郑不姓武呢?
郑航的话问出来,武振邦怔了怔,低下头,脸竟然慢慢红了,声音低下来:“哪有,就是觉得她唱歌好听。”
“唱歌好听也至于你这么巴结她啊?”郑航一把拽过武振邦,进了屋,把门带上:“佳佳唱歌不也很好听吗?怎么不见你理她?”
“那怎么一样?”武振邦急了。
“怎么不一样?”郑航往床上一倒,拿起一直带在身边的书看了起来,反驳武振邦不需要什么脑子,郑航不打算浪费时间。
“你听。”武振邦做了个“嘘”的动作,侧耳向墙边走去。
屋内安静下来,果然隐隐约约地从隔壁传来哼唱的声音。曲调悠扬而略带惆怅,这样的曲调……郑航手中的书慢慢放了下来,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会的调子却确实与众不同。
这个时代的音乐感情的表达都很典型化,欢乐就欢乐得举国同庆,悲伤就悲伤得死了爹娘,愤恨就愤恨得千刀万剐。就这些了,就这样了,那些小一点的情绪,比如仅仅是忧伤,仅仅是怀念,仅仅是惆怅,仅仅地淡淡的欢喜,都没有,那些都被批成了靡靡之音,被批成了资产阶级情调。
于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曲调时,被惊讶,被感动,是很正常的事。不关程希唱得好不好,不关是不是她唱的。
程希在隔壁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她的声音并不大,而且,她从未听见过隔壁说话的声音,她一直以为隔音不错,压根没想到隔壁会听见自己胡乱哼唱的声音。不然,她绝对不敢唱,哪怕是她再习惯劳动的时候唱歌也不会唱。
解信诚停下来,转头看向正忙乎着做饭的程希:“希希,你在唱什么歌?我好象什么时候听过似的。”
“真的吗?”程希欣喜地冲过来抱住解信诚:“是我今天在林老师家唱的歌。我觉得很好听。”
“林叔啊。”解信诚笑了起来:“据强子说林叔的长笛可厉害了,希希既然打算学就要好好学。以后回来吹给舅舅听。”
“舅舅没听过吗?林奶奶说,以前林老师经常在家吹给她听的。”程希纳闷地看着解信诚。两家关系这么好,听见林立新吹笛的机会应该很多才是。
“强子家是林叔从文工团退下来当工人之后才搬过来的。以前都住在文工团宿舍的,我那时还不认识他们呢,怎么可能听过?来了之后,运动开始了,林叔几乎就没怎么吹过了。倒是你运气好,才来几天就听见一次。”解信诚说着,用手指刮了刮程希的小鼻子:“现在竟然还拜了林叔为师。我们家的希希果然是人见人爱啊。”
“那当然啦。”程希也跟着解信诚玩闹:“舅舅都这么可爱,当外甥女的怎么也不能落后啊。”
“哈,舅舅这叫英俊,怎么能叫可爱呢?”解信诚伸手轻轻弹了程希一脑门:“你这鬼丫头,我因为你的忘性,可在庄园里足足呆了两天多三天呢!我还没罚你,你说,怎么办?!”
程希抱着脑门向后一跳:“哎呀,我要去看看火,一会饭糊了!”
舅甥俩你来我往地闹了起来。倒是隔壁的两个大眼瞪大眼,郁闷了。
“怎么不唱了呢?”武振邦不满意地撅起了嘴:“他们说话都听不清楚,可恶。”
郑航愣了一秒,重新抄起书,一派无所谓的表情:“喂,你够了哦,武振邦。什么时候你竟然堕落到要偷听别人讲话的地步了?小心你爷爷知道了,把你一顿狠扁。”
听见说起爷爷,武振邦表情低落下来:“他自己都顾不过来呢,哪有时间来扁我呀。”
武振邦这口气酸得十里外都闻得到,郑航只是挑了挑眉毛:“其实,如果你这么不愿意在这里,我可以帮你向爷爷求情,说不定爷爷还喜欢你如此有担当呢。”郑航说的没一点假话。虽然武爷爷害怕被变乱波及,怕某些人狗急跳墙,才把武振邦这个唯一的孙子隐蔽到外面来。但,如果武振邦真地能表现出热血的责任感,武爷爷未必不会满意地赌一把。
听了这话,武振邦意动了一下:“那我回去之后还能再过来这里吗?”
郑航心里叹了口气,说不清是放松还是失望。面上还是用不屑的表情看了武振邦一眼:“怎么可能?!眼下非常时期,你一旦回去,就不可能再出来。再说了。真要回去了,这房子八成就直接卖了,你回来干嘛?”
看了眼武振邦的表情,郑航表情有些古怪地抽了一下:“你不是吧,振邦,你才十岁,对一四五岁的小丫头这么恋恋不舍地,有没有更不正常一点的?”
武振邦脸一下涨得通红,气得大声吼了出来:“我才不是舍不得她!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郑航难得地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武振邦低下头来,声音也低下来:“我记忆里,妈妈以前就经常那样唱歌……”
听了这话,郑航一下没了声音,他不知该如何安慰,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因为他根本不记得关于妈妈的任何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