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死心塌地地相信他,真神人也!
晴妹既非三头六臂,也没有不死金身,哪能在娘、师父和他的眼皮子底下伤害逸云?上官家与方家友好,上官伯父也不至于放纵女儿胡作非为
心念及此,方慕平释怀一笑,不再坐立难安,忽然之间,他想到今后可以藉保护之名,日夜陪在逸云身畔,倒也是始料未及的收获,这么说来,他反而该感谢晴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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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漪坐在舟楫上望向湖山深处,赞美道:“湖泉比美,花木争艳,峰洞斗奇,古筑竞辉,怪不得人家说杭州之美,美在西湖。”
微风徐徐吹绉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波光潋滟,秦云漪清丽无俦的容颜与湖光山色相映成趣,方慕平看得呆了,忘了摇浆。
“你干么一直盯着逸云看?船不会动了啦!”这人老是跟她抢逸云,讨厌死了。秦诗伊偎在秦云漪怀里,虎视眈眈地注意“宿敌”的一举一动。
秦云漪拧了下秦诗伊的脸颊,道:“伊儿,你再没上没下地乱说,回去罚你默写三字经一百遍。”
秦诗伊吓坏了,哀号道:“一遍我都默不出来,何况一百遍!”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秦大人是货真价实的新科状元,怎么谈起念书写字,小魔头就活像孙悟空戴上紧箍咒?
方慕平笑着望向秦云漪,她解释道:“莫大人膝下无,只有秦夫人一个女儿,伊儿是他的长孙女,难免溺爱些。”溺爱也不能纵容呀!小魔头都八岁了,大字识不了一担,写起字来歪七扭八,用蚯蚓走路来形容,蚯蚓都会深觉备受侮辱呢!
方慕平换个话题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有西湖,苏州有太湖,古人拿西施比西湖,西施沉鱼落雁,我说太湖风光一定及不上西湖出色。”
“那也未必,你又没去过太湖,怎么可以妄下断语?”月是故乡圆,秦云漪总觉得杭州有股市侩气,远不及苏州富有人情味。
“你去游过太湖?”其实,他并不在乎“天下第一湖”究竟是西湖太湖或其他阿猫阿狗湖,他只想多了解逸云在苏州成长的岁月。
“没有,小时候,二哥哥常带我去山里看大凤蝶。”秦云漪陷入回忆中,幽幽说道:“他离开之后,我就再也没机会、没心情出门玩了。”
方慕平真想连掴自己两巴掌,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叫辉叔的把逸云的财产全霸光了,她哪有闲钱可以去游山玩水?
也许他操之过急了,方慕平微喟一声,他连逸云在问情坊待过都可以不计较,为什么执意要打听她不肯示人的身世呢?
自从秦云漪说出翠姨的大名后,方慕平马上派探子前往苏州城郊的余雪庵,果然见到了苟延残喘的翠珂在庵里静养。
翠珂精明过人,方慕平派出的探子耗了十几日,什么也没打听出来,他不甘就此罢手,还从涿州请来雪泥,此女骗吃骗喝,全靠一张嘴,套话不着痕迹,令人防不胜防,功力炉火纯青。
他相信,雪泥一定能查出逸云是何许人。
不愿秦云漪沉溺在不堪回首的过往回忆中,方慕平鬼点子闪过脑海,问道:“伊儿,你数得出西湖十景吗?”
秦诗伊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问道:“西湖什锦?那不是菜吗?菜干么数呢?”
方慕平强忍笑意,用目光揶揄秦云漪所教非人。
秦云漪横了他一眼,慕平真不厚道,明知伊儿答不上来,何必拿她开玩笑呢?
“伊儿,西湖十景不是一道菜,而是西湖最负盛名的十处风景,断桥残雪,平糊秋月,柳浪闻莺,双峰插云”秦云漪背不全,方慕平替她接下去“苏堤春晓,三潭印月,花港观鱼,南屏晚钟,雷峰夕照以及曲院风荷。”
“你们叽哩咕噜地在念些什么,念咒呀!”秦诗伊听得不耐烦,打了个大哈欠,露出两颗白森森的门牙。
秦云漪拿出手绢掩住秦诗伊的嘴巴,责备道:“伊儿,教过你多少次,打哈欠要用绢子掩口,你怎么又忘了?”
小魔头积习难改,教她还不如去教狗唱歌,狗学得远比她快些!只有逸云这么温柔和善的人,才有耐性跟她慢慢磨,想到这里,方慕平不由得心底平添了几分柔情,嘴边露出一丝爱怜的微笑。
秦诗伊蓦然开窃了,这人根本故意要让她出丑嘛!她不甘心被当成猴儿耍弄。掬起湖水朝方慕平没头没脑地拨去,嘴里嚷着:“泼你!坏蛋!”
秦诗伊这么一闹,舟楫受力不平均,左右剧烈晃动,怕小侄女不小心摔下湖去,秦云漪站起来拉她。关心则乱,她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跌进湖里。
方慕平放下船浆,快如电闪地抓住秦云漪的玉肩,将她搂在怀里,犹有余悸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分开!你们快分开!”秦诗伊好端端地站在船首等着秦云漪来抱她,没想到“宿敌”居然把逸云抱走了,她冲上来拆散相偎相依的一对俪人。
方慕平说什么也不肯放开秦云漪,秦诗伊对他拳脚相同,他反正不痛不痒。
“伊儿,住手,不可以打人!”秦云漪喝止小侄女。
小船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方慕平沉声警告道:“伊儿,你再不守规矩,我就把你丢下湖去喂鱼!”
“我才不信你敢。”秦诗伊针锋相对,大摇大摆地回嘴。
方慕平左臂仍搂着秦云漪,右臂捉住秦诗伊的背心高高举起,做势往湖心拥去。
“慕平,不要!”秦云漪尖叫,顾不得羞,柔软的浑圆紧贴方慕平的胸膛,企图扳下他拎着秦诗伊的右臂,害他粗嗄地闷哼一声。
碧悠悠的湖水深不见底,秦诗伊心里害怕,哇哇大叫道:“逸云,伊儿怕”
秦云漪着急不已,央求道:“慕平,你快放伊儿下来!”
方慕平把秦诗伊重重丢在船板上,秦诗伊不敢再闹,乖乖地爬到秦云漪身边,全身上下连根手指也不敢乱动,一双大眼死瞪着他。
方慕平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拾起双浆,划破湖面,往岸边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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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对不起,要你背伊儿回家。”秦云漪歉疚极了,走在方慕平身旁,秦诗伊趴在他背上,已然沉沉睡熟。
“她玩了一上午,在船上也没片刻安静,体力全消耗光了,刚才在客栈又吃了一桌子好菜,酒足饭饱当然爱困了。”
秦云漪长年吃素,方慕平特地为她点的西湖名菜如“三丝敲鱼”、“醋溜鱼片”、“蜜汁火方”她筷子沾也不沾一下,另外叫了碗素面吃。
想到一桌价值不菲的佳肴美食泰半都进了秦诗伊的肚子里,暴殄天物啊!小魔头吃那么多,怪不得这么重,沦为人肉轿夫的方慕平背得很哀怨。
“小姐,来算命吧!”蓄着两撇鼠须的算命仙从角落中荡出来,微扯秦云漪的衣袖,嘻嘻一笑“不准不要钱哦!”“不许动手动脚!”方慕平背了只小胖猪,动作依然迅捷,他窜到秦云漪的左侧,横在她与算命仙之间。
算命仙的眸子暗淡无光,竟然是个瞎子,秦云漪登时心软了,道:“慕平,咱们让他算命吧,他可能站了一下午,都没有生意呢!”
讲那什么疯话!吴不知差点吐血,他天眼已开,来找他算命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哪可能站了一个下午都没有生意呢?
逸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毫不迟疑地摘给她,何况只是区区算个命呢?方慕平点头应允,三人在角落的摊子坐下。
吴不知问明两人的生辰八字,摇头晃脑、凝神沉思,问道:“两位想问什么?”
方慕平笑答:“问姻缘。”
秦云漪连忙更正“我想问两位兄长的下落。”慕平真不正经!
吴不知说道:“姑娘,从你的命格来看,应该和本家的缘分不深,自幼父母双亡,兄长离你远去,手足缘分,如纸还薄,他们并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吴不知的语气并没有慷慨激昂,秦云漪听来却如雷轰电击一般,呆了半晌才说:“你错了,两位哥哥很疼我。”
吴不知叹道:“他们疼你,更疼自己,对你两位哥哥而言,小妹妹与理想孰轻孰重?姑娘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秦云漪的泪水直流下来,方慕平低声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葯苦口利于病,这位先生所言甚确。”
方慕平继续道:“失之东隅、收之桑隅,你与本家缘分浅,与夫家缘分深,你会嫁给一位如意郎君,从此苦尽笆来,一帆风顺。”
秦云漪哀哀问道:“我哥哥他们平安吗?我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吴不知劝道:“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也各有各的业报,良缘稍纵即逝,姑娘与其念念不忘两位兄长,还不如好好把握手上的幸福。”
失望、悲伤、无助,百感齐全,秦云漪悲从中来,嘤嘤啜泣,方慕平松开背着秦诗伊的双臂,将秦云漪揽在怀里抚慰。
他堂而皇之地松手,秦诗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秦云漪挣脱他,拉起秦诗伊,脸上泪水纵横,兀自呜咽。
方慕平端详着一大一小两个泪人儿,心想再让她们继续不停地哭下去,杭州就淹大水了。他问吴不知道:“先生,多少钱?”
吴不知又摇头,道:“算我和两位结缘吧,不用钱。”方慕平不相信天下竟有不骗钱的算命仙。
吴不知仿佛猜出他的心思,笑道:“公子,真的不用钱,你最近红鸾星动,娶妻有望,莫错过姻缘。”
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依稀在哪里曾听过方慕平细细回想,对了!娘拿他的八字去批命,算命仙就写下“红鸾星动,娶妻有望”八个字,娘还说那名算命仙把肉眼戳瞎,以求打开天眼
难不成他就是眼前这名瞎子!方慕平惊疑不定,问道:“请问先生贵姓大名?”
吴不知嘿了一声,两撇鼠须翘得半天高,得意洋洋地回答道:“我就是吴不知,上穷碧落下黄泉,天地万物,无所不知。”
方慕平惊奇不已,天下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娘拿他的八字给吴不知批命,他们今天又遇到吴不知本尊,人家说冥冥中自有有天意那吴不知的话,能不能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