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领着俊俊往会琴苑走去。她见俊俊年幼可爱,又是初来乍到,不免拘谨些,一路上便试着与她攀谈,问她几岁了?家里还有没有人?“我们姑奶奶和容少爷都是很好的人,你不用害怕。”
“嗯。”俊俊点头。“我也觉得姑奶奶人很好,说话又是和和气气的,可是容少爷他”她没说下去。
碧波噗妹一笑。“容少爷是严肃了些,没办法,少爷脾气嘛!不过,你若是跟他相处久了,摸清楚他的脾气,自然就好相处了。他人是不坏的。”
俊俊吐吐舌。“他好凶的,我才不想和他亲近咧!”
“凶?怎么会?他只是不大爱说话罢了。”碧波笑道。“你不知道我们容少爷从小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貌俱全,又是咱们‘蕴秀山庄’的少主人,见过他的人没有不夸奖他的。”她又滔滔不绝地说着端木容有多好、多好。“他长得好就不用说了,我记得有一句什么嗯,什么树什么风的幄,对了,玉树临风。人又斯文,平日是一句重话都不会说的。”
俊俊听了心里直打问号,几乎都要怀疑她说的是另一个容少爷了。
碧波最后还叹了一口气。“好多人想攀上咱们害少爷这门亲事呢!唉,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有福气,能嫁给我们容少爷?”仿佛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似的。
埃气?我看是晦气吧!俊俊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反正她对容少爷没兴趣,眼前只求安身立命就阿弥陀佛了。
一会儿她又问道:‘那姑奶奶呢?我觉得姑奶奶比较好。啊,我是说姑奶奶人长得美,脾气又好,不过怎么还没嫁人呢?”
“怎么没有?还订过两次亲呢!”碧波压低了嗓子。“可是两次订亲,准姑爷都死了。所以外头人都传说是姑奶奶八字太硬,才给克死了的,吓得没人敢再上门提亲。就算有几个不信邪的上门求亲,倒是让姑奶奶都给回绝了。”
“回绝?”俊使问道:“难道她不打算嫁了吗?”
碧波点点头。“看来是这样。有一次我听一个在姑奶奶跟前当差的嬷嬷说起,说姑奶奶已经打定主意不嫁了。”
“真是可惜,她那么好。其实算命的话又怎么作准呢!如果真有个识货的人,娶了她,那才是福气。”她叹息。
一会儿,两人已走到会琴苑。
“到了。”碧波指着一所小小房舍。四周绿竹掩映,藤萝倒垂,十分雅致。
俊俊兴奋不已。“这里看起来真是舒服。”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致讲究的屋子,高兴得满屋子打转。“哗!好棒哦,这个窗子看出去可以看见竹林和水池耶。”
“这里很清静,会琴苑以前是容少爷小时候的书斋。”她领着俊俊内外看一看。“以后你就一个人住这里了。”
“一个人?”俊俊忽地住脚,大是意外。“你是说我一个人住这里吗?”
“是啊!”“那你住哪里呢?”
“我要侍候容少爷,自然是住在‘对奕轩’。”
“不要哇,我不要一个人住,我会怕的。”俊俊红了眼眶,急道。“这样好了,我跟着你到对奕轩去,打地铺也行,好不好?”她从小到大都是跟一堆小姐妹一起睡惯了的,大伙儿彼此安慰扶持,挤虽挤,倒也温馨。她想,这房子虽美,但毕竟陌生,谁知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晚上一个人睡,一个伴也没有,那岂不是比在艳秀楼更可怜?她小嘴一扁,迸出泪来。“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儿。”
“这是姑奶奶的吩咐,我可不能作主啊!”碧波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胆小,一般人想住会琴苑还求不到呢!你倒哭了起来,这里清静又”
“哭什么?”两人正说着,不料端木容走了进米,一见俊俊泪眼汪汪,便问道。“怎么了?哭什么哭?”
碧波忙回道:“俊俊说她不敢一个人住这儿,她害怕。”
端木容“嗤”了一声。“这么胆小,有什么好怕的?”但他见俊俊一脸委屈模样,也忍不住好笑。“给你这么个好屋子住,你倒哭了起来,别人不知道只当我是让你去睡柴房呢,真不识好歹。”他戳戳她的额头。“不许哭了!”
俊俊忙伸手抹去眼泪,讷讷道:“我可不可以跟碧波姐姐一块儿睡对奕轩?”
“不行!”他摇头。“我怕吵,我最讨厌屋子里挤了一堆丫头,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
俊俊一听,眼泪差点又要掉下来。
“不许哭!”端木容喝骂道。“有话好好说,哭什么!”
俊俊吓得怔住。忙咬着唇,伸手揉揉眼睛。半晌才硬咽道:“以前我在艳秀楼都跟其他的姐妹们一起睡,我怕黑,不敢一个人睡”
碧波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
“又是艳秀楼、艳秀楼,那你回艳秀楼去好了。”端木容好气又好笑,又戳了她一下。他瞪着她半晌,本不欲答应,但见俊俊一双美日含着泪,一脸小媳妇似的可怜样,终究狠不下心,好半天才道:“好吧。”又道:“白天你自个儿到这里来练琴,傍晚再回对奕轩休息就是。”
俊俊马上破涕为笑。
端木容见她一团孩子气,本想笑却又忍住,板起了脸道:“我先警告你,你要是在我的对奕轩里调皮吵闹,我就把你撵到柴房里去睡,到时你再哭也没用,知道了没?”
“嗯,我知道,我会乖乖的,不会吵闹的。”俊俊忙不迭地答应。
端木容“哼!”了一声,也不理会,掉头走开。
“师娘。”隔几日,端木客带着俊俊往季家去,去探望他的师母季夫人。
“容儿,你来了。”只见一位和气的中年妇人,笑吟吟地自内室走出来。“今个儿是你师父的对年忌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过来上柱香的。”她见端木容身后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疑问道:“咦,怎么不是小顺子跟着你?这是你的新丫头?”
“不是的。唉,这件事真是说来话长。”端木客只好再把前几日艳秀楼的事再说一遍。“她的身量小,我的琴都不适合她,所以回头我想顺便带她上街去挑把合适的琴。”他唤着俊俊上前。“过来见过我师娘。”
俊俊看着他,迟疑道:“我我该怎么称呼?我也可以叫师娘吗?”
端木容一愣,他倒没想过这个问题,还未及答言,季夫人已先笑道:‘当然可以,你就跟容儿一样叫我师娘好了。”她又笑道:“幸亏容儿是不收徒弟的,不然你就要叫我师婆了,我不喜欢婆啊婆的,把人都给叫老了。”
俊俊见季师娘为人慈祥和气,心里不防,便抿着子邬笑,又一脸天真说道:“以前我们施嬷嬷也是这样,上次秋水姐姐记错了,多算了她一岁,她就不高兴呢,说是我们把她叫老了”话未说完,又见端木容正恶狠狠地对她瞪眼,她连忙掩住口。
季夫人问:“谁是施嬷嬷?”
“没什么。”端木容陪笑。“小孩子口没遮拦罢了。”
季夫人见他两人的神色,再一细想,恍然明白。她一笑也就作罢,不再追问,迳自对端木容说道:“来,你先给师父上柱香去。待会儿留下来陪我一块儿吃饭,我让玉妈准备了好些你爱吃的斋菜。”
“是。”端木容在老师灵位前恭恭敬敬地上了灶香,又碰了头。
季夫人见俊俊在站一旁,不敢擅动,便笑道:“季老师最喜欢会弹琴的人,容儿又说你也有天分,那你也过去拜一拜,让老师高兴、高兴。”
俊俊大喜,也上前规规矩矩的拜了拜,又磕了头。
正在此时,季夫人的贴身侍女抱了一把琴出来,放在案上。端木容便在案前坐下,调了调弦,便弹了起来。
俊俊不知这是什么曲调,但觉柔和温暖,想必是他感念师恩,弹给亡者听的。
一时弹毕。季夫人说道:“这首‘大江东去’弹得甚有情感,容儿,你的琴艺又有长进了。”
“师娘夸奖了!”端木容一笑,正要命旁边的侍儿将琴移去,却听季夫人道:“不如俊俊也来弹一首吧,让我也听听看。”
“她学琴不久,还弹得不好。”端木容道。
季夫人笑道:“没关系,我听听看。”
“师娘,我还是不要弹比较好。”俊俊老老实实的说道。“容少爷不许我再弹那些曲子,可是其他的曲子,我都不会。”
端木容又瞪她一眼,俊俊马上禁声。
“不要紧的。”季夫人微笑道。“容儿不让你弹,是怕你弹多了那些曲子,移了心性那就不好。不过,心随意转,现在你已离开青楼,所处环境也不同,如果你心诚意正,自然你弹出的曲子也不会再有靡靡之意,所以什么曲子都可以弹的。”
“是。”俊俊答应一声,随后坐下,轻轻弹了起来。她弹的是一首轻快的“四块玉”曲意原是描写恋爱中的男女情怀。以前她听仙霞弹起来粘腻非常,她以往耳儒目染,有样学样,也是如此;但这几日,待在端木容的对奕轩,听多了端木容中正平和的琴音,或多或少受了感染,如今这首曲子弹起来,已脱去大半轻艳之气,反而多添些许清新俏皮的味道。
“很好哇!”一曲弹毕,季夫人过去拉着她的手直夸奖道。“弹得很好,你若好好跟容儿学,以后包管弹得比他还好呢!”
俊俊只是红了脸傻笑。
席间,季夫人见俊俊对端木容颇为畏惧.便对她说:“容儿就是这点不好,眼界太高,人也太拘谨,平常又不苟言笑的,其实他的心地”
“什么狗?”使俊忽然问。
“啊?”季夫人和端木容两双眼睛齐瞪视着她。
“你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俊俊战战兢兢问。“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端木容不可置信地问:“我知道你不认字,不过,你连不苟言笑都不懂吗?”
俊俊俊愣愣地不敢再开口,心里纳闷着--不狗?不跟狗笑是什么意思?
“老天!”端木容扶着额头,一脸轻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俊俊当下甚是羞惭,胀红了脸。
“容儿。”季夫人忙轻斥道。“谁是生下来就会读书写字的?总是要学的嘛!”她拉着俊俊的手。“俊俊年纪还小,现在开始学也不迟啊!”接着又回头安慰她。“你看起来这么聪明,好好跟着容儿学,不怕学不会。”
及至黄昏,端木容与俊俊要告辞。季夫人忽然道:“等一下,我差点忘了,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俊俊呢!”她回头吩咐丫头捧出一把琴来。
俊俊接过来一看,这把琴,显然年代已久,而且还比一般的琴短些。
“这是我女儿芷媛小时候用的。她去年嫁到开封府去了,这琴摆在家里也没用,正好送给俊俊,你来用正适合。”她对端木容道:“这样,你也省事,不必再替她去找琴。”
“这”俊俊不敢收、只好看着端木容。
“看他做什么?”季夫人嗔道。“我送东西给你,关他什么事?来来来,收下,回去好好练,那我就开心了。”
端木容才道:“你还不快谢谢师娘。”
“是,谢谢师娘!”
端木容习琴多年,也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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