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能的嫡子给败坏了。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老婆不让他养小妾,不让他宠庶子。
两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这篇文章,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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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横已经换了衣服喝了姜汤,打量着屋内陈设,虽是客房,却比他在家中的陈设还要好许多。这里的仆役也训练有素,并不以富贵骄人,心中暗暗点头,顾益纯也不是徒有虚名之辈,值得拜这个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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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嫡母是个不能容人的,见天地欺负他们母子,他们母子的侍婢是最少的,他妈还要到嫡母跟前伺候,还要受嫡母的嘲讽。母亲的出身是常会被拿来说嘴的,如果穿了好看的衣服,就会被说是“想勾引男人”,为此母亲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世间竟了这样的妒妇泼妇!如此不贤良淑德,他那个能容人的母亲比嫡母好上一百倍,居然只能做妾,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这个嫡母真是天下贤妻的反面教材,应该被唾弃一百遍、枪毙五百年。
他也常被嫡出兄弟欺负,兄弟里他最聪明,学习最好,却要帮他们写作业,自己的作业因此被耽误了写不完,还要挨罚。大哥是个平庸的人,然而一过二十岁就被父亲谋了一个小官,自己呢?下乡收账?
一样是父亲的孩子,凭什么自己就要低人一等?他妈比嫡母年轻漂亮有文化,还会讨他爹喜欢,为什么要受嫡母的气?梁横立意要闯出一番名堂来,要风风光光,压所有欺负过他的人一头!他要比所有嫡兄都有出息,要让他们求他!要给亲妈求诰命,要让嫡母难过!
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女孩子的爹死活不肯答应,因为他们家是土豪、不是世家,更因为他是庶子。他愤懑,总有一天,他要让他们知道,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嗯,这孩子愤青了。
今天是他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不然就等着被欺负到死吧!
肚里有些饿,送饭的仆役还没来,梁横耐心地等着。顾益纯与郑靖业已经来了。梁横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同窗,几十年的友谊。这也是他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必要拜在顾益纯门下的原因之一。
见两人来了,梁横飞快地站好,深深一揖,冲着顾益纯道:“学生一心向学,还望先生能许我入门墙,得听教诲,死且无憾。”
顾益纯和蔼地扶起了他,拉着他的手到桌边一坐:“来,坐下说。”郑靖业没用人招呼也坐下了,仆役来上茶。顾益纯挥去仆役,对梁横道:“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问你几个句,你要实话实说。”
梁横精神一振:“先生请问。”
“你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顾先生。”
“你知道我在外面传得最响的名头吗?”
“品评人物。”
“你觉得我品评人物还准吗?”
“自然是准的。”
“你为什么想拜我为师?”
梁横的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来,他是个聪明人,明白顾益纯为什么这么问。政治观点都拿出来了,就不是单纯的治学了。
郑靖业笑了:“年轻人,诚实一点没坏处。你既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当年老夫一穷二白,也是死乞白赖到季师山门赖着不走的,就是为了找个好老师,好混口饭吃。”
两人态度都挺不错,梁横对顾益纯的逼问是有些老羞成怒,又给郑靖业拦了回来。扑通一跪:“学生走投无路,卖弄小聪明了。”
顾益纯扶起他:“男儿膝下有黄金,慢慢说。”
梁横垂泪道:“我本梁家庶子,嫡母不慈,不能容人,兄弟无义,欺辱于我。我为人子,实不忍生母再受苦楚。出此下策,望先生海涵。”
哦!那个夫为妻纲的源头原来在这里!郑靖业大悟。
看了梁横的大作,顾益纯是来善后的,能让这小子改变观点最好,如果不能,也要套一点信息,日后也好应对。没想过还问出这样一段狗血伦理剧来,心也软了一软了:“你父亲如何说?”
“父亲如何肯管这些?”梁横心头一喜,知道事情有门儿了,顾益纯是庶子,与家中并不很合得来。郑靖业少时与族人翻脸,也是苦大仇深的人。
郑靖业伸出一个手指道:“你有父亲在世,拜师不经父亲同意,一不妥;如今熙山乱七八糟,你处在是非之地,二不妥;你生母还在否?抛她于虎狼之地,三不妥。”
梁横一愣:“若先生答允……”
顾益纯道:“我看了你的文章。你也知道为人子须得听父亲的话。你须得你父亲答允方可!你父亲才是一家之主!”
拿别人的话来堵别人的嘴,还装得跟个守礼的书呆子似的。
老!奸!巨!滑!郑靖业这奸贼居然给他那个善良无辜的师兄下了这个评语,可见顾益纯装得有多纯良了。
梁横想的是,如果有顾益纯这样的人肯收他为徒,他爹一定会答应的。没想到顾益纯让他先回去问他爹,他要骗一下他爹,说只要他爹答应了,顾益纯就一定会收他么?梁横琢磨着。
郑靖业道:“你可是还有兄长的。”他心里可是幸灾乐祸的,梁横这样的人,一定会脑补的。
梁横马上脑补出来,嫡母一定会让父亲拿“先让嫡兄做顾先生学生”为交换条件,这种事情那个女人不是做不出来。问题是,不是顾益纯哭着喊着求梁横当学生,而是相反,顾益纯收他都是勉强,怎么愿意再要个拖油瓶呢?梁横无语了,父权,也是他提出来的纲领中的一环,因为没有办法绕开,所以不得不提。
郑靖业和蔼地道:“你出来时间不短了吧?家里你也作不得主,时间长了,有人问起来,也是一桩祸事。家里人知道么?”
“我母亲知道。”梁横的声音低低的。
郑靖业叹了口气:“回去照顾好你母亲吧。”
顾益纯也叹道:“你是有本事的人,不要妄自匪薄,你只差时机了。不过,还是先侍奉你的母亲吧。”顾益纯真是个有良心的人,不开心也承认梁横有本事。
郑靖业拍胸脯:“你的家事有你父亲在,别人寻常不能过问。不过,一旦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只管赴衙就是了,老夫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听起来像是许诺,如果梁横家族有其他人欺负他,郑靖业为梁横撑腰。实际上,郑靖业想的是,老子趁机弄死你。
梁横到底是嫩了点儿,到现在还以为郑靖业是个好人呢。什么奸臣,一定是世家羡慕嫉妒恨,所以坏他名声的。事实上,梁横对郑靖业还是挺羡慕的,挺想走权臣这条路的。难得的,他对郑靖业的评价不错,因为郑靖业没啥门户之见,郑党里面也是土鳖四处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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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顾益纯与郑靖业同榻而卧,说的当然是梁横。
顾益纯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个梁横,毒啊!”承认梁横有本事,顾益纯还是不喜欢他的观点。
“放心吧,他不张扬便罢了,一旦张扬,有人比你我更急。他的死期也就到了。”郑靖业看得透彻,世家比他急呢。会有一大批人不希望梁横的观点为世人所知,不希望他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梁横会碰壁!没人为他介绍,他一介布衣,如何得见天颜?能跑出嫡母的手掌心已经算他运气了。
所以郑靖业才耐着性子装好人,才安抚梁横。他一宰相,顾益纯一驸马,没事儿弄死一个来求学的人,这不是自找麻烦么?再说了,梁横亲妈已经知道他来了。而且吧,他跟顾益纯已经装得够好人了,安抚住了梁横,至少不会被梁横记恨上。
“你看他此人如何?”顾益纯还是心中难安,“我看他是要生乱的。”
“他就是兴乱,也是自取败亡。没头没脑,瞻前不顾后。引外人来压父母,这小子心够邪的!”郑靖业评得很不客气,“而且眼光太小,一心为生母,就更该小心行事,这样乱闯一气,我若是他,先设法单过,再来求你。他这样,怕是还存着要回去耀武扬威的心呢!不是丈夫器!”
顾益纯微微笑,这就是他看中郑靖业的地方了。说得肉麻一点,郑靖业再那啥,心里还有爱,眼睛往前看。
“劝合不劝离,让人分家,毕竟不好。”
“我不是没说么?”
“难为你也肯为个小子费这样大的力气,四品以下,能与郑相公说这么多话的官儿,只怕也不多见吧?”
“那就是条疯狗,还是不要得罪为好。他弄的那一套,分明是要断大家活路!自此后,无臣只有奴!”
顾益纯手心一片濡湿,心道:老师哟,您当年说安民像张智,这回可真来了一个张智。
郑靖业抬起手来:“你果真着凉了么?怎么手里全是汗?赶紧的,顶头上开一剂药吃了就好,不然且有罪受了,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哎呀,你怎么比阿宁他娘还掳。磕闶窃紫喟。戎匚戎兀灰脒哆脒丁!
声音渐小。
第二天,两头老狐狸又祭出装x大法,客客气气地把梁横给送走了,那篇文章也没还给梁横。顾益纯还了他盘缠,另外给了他一枝笔,郑靖业还派人送了他一程:“熙山多贵人,近来脾气不好的又不止一个两个,路上小心。”
梁横对于拜师未成,昨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觉得有点怪,他一心盯着目的看,咦?没办成。就有些狐疑。
今天早上这两只老狐狸的一番表演,堪称影帝,又把这疑虑压了一压。
被郑靖业派去护送他的人是马迎,也是个人精儿。庆林长公主本来就住在高档别墅区,周围都是权贵,谁脾气好、谁脾气不好他都知道,引着梁横路上遇了几拔脾气不好的人,要不是他拿着相府的名头护着,梁横肯定会被追打。
马迎还解释:“前两天翠微宫里几王都挨了训斥,风声正紧,小郎君你来的实在不是时候。”把梁横的疑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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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益纯对他师弟感叹:“后生可畏啊!”
郑靖业想的却是:没了“梁横”还有“梁竖”,这世上有几个皇帝能挡得住一言堂的诱惑呢?就算是今天觉得荒谬,明天觉得新奇,后天、大后天,一旦有想办而办不成的事情的时候,保不齐就想到他了。
顾益纯拒绝过许多登门拜师的少年,但是梁横给他的印象过于深刻,那双眼睛,真像困兽啊!顾益纯不喜欢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也不喜欢他的理论,但是――“我怕他钻牛角尖啊!如果有人给予引导,也许就能引正过来了呢?”顾益纯又有点儿不太忍心看着一个比较有灵气的年轻人就这么走上“邪路”。
郑靖业轻拍着顾益纯的手:“你总是这样。谁给他引导呢?是你有这份功夫,还是我有这份功夫?就是下了功夫,就能掰过来了?”郑靖业绝对不是一个善心人,与其满腔仁爱地去感化,还不如克制这小子呢。
郑靖业是不想生事儿,他混到现在,靠的不是无理蛮干,也不是见谁要出头的就去伸脚踩,太活跃了容易出漏洞。故而只是一提,也没有真的草菅了梁横的命。不料顾益纯这呆子居然心软成这样了。
“试过了总不会后悔罢。”
“不要勉强自己啦,你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那就不是一个会招人喜欢的小子。实话与你说,这样的人,我若用他,也是拿来当刀使,用完就扔的。本性。狼偷了牲口吃,会被打死,你能教狼不吃血肉?”郑靖业对顾益纯是超有耐心的。
顾益纯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声道:“终是遗憾呐!”
郑靖业无声地咧了咧嘴巴,得,师兄大人算是被他忽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