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快步走到闻朝面前,低声道:“扶你师尊回去,这里交给我们。”
闻朝如梦方醒,扭头看了一眼晏临,只见他脸色比平常更加苍白,身体在细微颤抖,像是倒了极限。
他仓促地留下一句“多谢小师叔”,扶住晏临,掐了一道传送术法,直接转移进白鹿居。
晏临掌中的墨剑已经收起,他目光涣散了那么一瞬,突然跪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闻朝心里“咯噔”一声:“师尊!”
晏临身上冷得吓人,像是刚从冰窟里捞出来的,闻朝扣住他的手腕,感觉他脉搏变得极缓,经脉之中的灵气几乎停止了运行。
这是……强行让体内结冰,以降低痛觉,甚至肌肉骨骼都被冻结在一起,好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吗?
闻朝心如刀绞,忙把他扶回轮椅上:“要躺一下吗?”
晏临缓缓抹去嘴角的血:“不必。”
闻朝伏在他身前,扣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对方。这一次和之前那股极具破坏性的烧灼不同,灵力是温暖而平和的,慢慢抚开了结冰的经脉。
晏临脸色缓和下来,难得浮现出一点血色,甚至体内那股乱窜的灵力都温顺了不少。
他拧紧的眉头渐渐展平,语气中带上一丝无奈:“给修为比自己高的人输送灵力,你就不怕我一时失控,反倒把你的灵力榨干?”
“师尊不会的,”闻朝笃定道,“如果是师尊,榨干也可以。”
晏临:“……”
闻朝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令人浮想联翩的话,晏临手指微微一勾,近乎仓皇地偏头,用力压下了心头的杂念。
房门没关,老远就听见鸣钟般的声音:“我说师弟,我才出门半月,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个德性?”
晏临偏头看他,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杀一只恶蛟,居然足足用了半月,你也是够快的。”
说话间外面三人已到近前,青蛰道:“还不是因为中途赶上风暴,三弟非说他的雪鸮不能在风暴中飞行,偏要我们驻足三日等风暴过去,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慢。”
青梧:“分明是因为你太沉,答应我,下次多修修轻身诀可以吗?”
闻朝见他们几个亲近如常,不禁放下心来,他无法想象扶云派内部发生决裂的样子,那对晏临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青蛰用力一拍他的肩膀,闻朝只感觉骨头差点被他拍断,洪钟般的声音在他耳边撞响:“出息了,偷偷入魔,还伤你师尊,现在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你的光荣事迹,扶云派出现魔修,你还是立派以来第一个。”
晏临看着他的手,眼神结了冰,满脸写着“再碰一下把你手砍掉”:“放开他。”
青蛰果断放手:“算了,你们师徒内部的事,我管不着,不过有一件事我得管管。”
他提小鸡一样把身后的承衍提到面前来,用更大的力气拍他背上:“给你风鸣师弟道歉。”
承衍被他拍得一个踉跄:“师父你别这么用力!我跟风鸣道过歉了,他都原谅我了。”
晏临还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视线变得不太友善起来:“你们……”
闻朝和承衍同时开口:“没什么师尊,就是昨晚起了一点口角……”
“昨夜我去风鸣师弟那里挑衅,结果被他一招打趴下……”
闻朝:“……”
这个憨批!
晏临成功地捕捉到重点,带着些质问意味地看向承衍:“挑衅?”
承衍瞬间跪地:“我错了掌门!我一时脑热,已经被风鸣师弟教训过了!您饶了我吧!”
闻朝叹气,心说这么憨的人也真是头一次见。忽然他肩膀被人戳了戳,一回头,青梧正神秘兮兮地看着他,冲他勾勾手指。
他疑惑地凑过去,青梧那双桃花眼含着几分不怀好意:“小师侄,我给你看个宝贝,这是我之前从人间搞来的,据说在他们那里风靡一时。”
他说着在袖子里一掏,掏出几册话本,标题明晃晃地写着:
《霸道魔尊娇仙尊》
《高冷仙尊俏魔尊》
《逆徒总在以下犯上》
《师尊太疼我了怎么办》
闻朝:“……”
闻朝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准备把之前扔下的兔子内脏烧掉,却发现内脏竟少了一部分,旁边还有拖拽的痕迹。
这么快……就被野兽叼走了?
他问承衍道:“你刚才有感觉到有东西靠近吗?”
“没有啊。”
闻朝自言自语:“难道是鹰?”
“哪里有鹰?”
“天上飞的那不是吗?”
承衍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还真有几个当空掠过的白点:“那是小师叔养的雪鸮,是灵兽,不会吃腐食的。”
“……好吧。”闻朝蹲下身,忽然在雪地上发现了一枚小巧的爪印,像是猫一类的动物。
这雪山之上,会有猫吗?
小东西还蛮挑的,吃内脏只叼走了心肝肺,其他的一概没动。
闻朝没再细想,一把火将余下的内脏烧了,将雪地恢复成他来之前的样子。
他跟承衍道了别,对方还挥着手冲他喊:“有空去我那里玩啊!”
承衍兄……心肠到底不坏,就是有点憨。
闻朝把轮椅带回白鹿居,见晏临还没起来,忍不住自己先坐上去试试。
浸润在雪山里的树木仿佛也天生带着寒气,他坐了一会儿就感觉皮肤发凉,遂用火将轮椅烤上一遍,让里面的寒气蒸发掉。
随即他尝试用灵力催动轮椅,结果没掌握好力度,一下子注入的灵力太多,轮椅噌地一下窜了出去。
……糟了,前面就是晏临的屋子,要吵醒师尊了!
闻朝拼命想把灵力往回撤,情急之中却撤不回来,轮椅完全失控,眼看着就要撞上房门。
就在即将撞上的一刹那,紧闭的房门突然向内打开,轮椅在门槛上一卡,闻朝被惯性甩出,却让一道温凉的灵力托住,他踉跄两步,再站稳时,正好停在晏临面前,跟他对上了视线。
晏临坐在榻边,似乎刚刚起身,未束的青丝披散肩头,身上还残留着一丝睡梦初醒的慵懒,淡化了那股与生俱来的冷漠气息。
闻朝视线垂落:“师尊你……腿还疼吗?”
晏临微微抿唇。
他经脉里有一股滚烫的灵力,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压制和驱除,这灵力天生与他犯克,经过哪里,就在哪里留下灼烧般的痛楚。
然而他脸上一丝痛苦的表情也没有,仿佛正在忍受灼烧的不是他一般:“不疼。”
闻朝才不相信他不疼,他清楚地记得晏临被灼痛折磨了五百多章,最严重的时候,连心脉都被灼伤,彻夜呕血不止,打坐入定都不能。
他越想越觉得可怕,他已经没时间继续耽搁下去了,须得快点找到书中所说的药材,给师尊疗伤才行。
晏临视线落向他身后,定格在轮椅上:“这又是何物?”
“是我给师尊做的轮椅,”闻朝果断把门槛拆了,把轮椅推到晏临面前,“师尊要试试吗,只用很少的灵力就能催动。”
晏临的关注点只在第一句:“你……亲手做的?”
闻朝点头。
晏临被他扶上轮椅,胳膊搭在扶手上,便觉余温未退——这高山之上的寒木,竟变得如此温暖,可见是用火仔细地烤过了。
他神色动容:“风鸣有心了。”
他的爱徒,在他休息时亲手为他做了一把轮椅,细心地打磨好每一个零件,甚至想到木材之中存有寒气,特意以灵火烤之,不让寒气侵染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