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死茫茫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与务观失去联络后，最初我还能坚强的和娘亲一起哄骗陆母，以免她老人家经受不住这样沉重的打击。可是南方的战事渐渐地平息了，仍然没有务观的任何消息，吃睡不安的我已然形容憔悴，陆母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反倒安慰起我来。

    　　“琬儿，我只去三个月，秋天就回来，回来，我就用大花轿去娶你！你要等我啊！”务观临行时，从船上跑下来对我说的。然而梅花开了又谢了，他仍然没有回来。虽然熟知历史，知道务观有八十多岁的寿停命，可是仍然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历史呢？越是这样想，就越担心务观。在经历了几多个难眠之夜以后，我决定去南方找他，费尽千言万语，终于说服了爹娘与婆母，令我意外的是赵士程毅然陪我南下。

    　　因为我心念务观，一路急行风餐露宿，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广东境内。经历了战争的洗礼，这里的人们流离失所，举目望去，满眼皆是荒凉。我和士程白天顶着烈日，晚上披星戴月地挨家挨户的寻找务观，几乎每天都要找到深夜才去歇息。

    　　“士程，其实你不必这样待我的，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成兄长的。”一天中午，我们坐在一户人家破旧的屋檐下喝着好心房主给的粥食的时候我对他如是说。士程停止喝粥的动作，望着我的眼睛诚恳地说：

    　　“琬儿，不要多想，只要你能幸福，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可以的，我不想看到你伤心。”他拍拍我的头继续道：“乖，吃完饭我们继续去找陆兄。”我不再说什么，默默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因为一路上吃睡不好，他已经瘦了很多，养尊处优惯了的他却从无怨言，依然处处悉心照料着我。

    　　每到一处，士程都会崔我写信给家里报个平安，就这样两个人在外面流浪了一年多，连务观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我们带来的银两却要用完了，而我却莫名地发起了高烧，无奈之下，只好打道回府。

    　　一路上时而高烧时而清醒，迷迷糊糊走了数日。这一日正依在车里似睡非睡，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欣开车帘往外看，绿掩映着一座大园子，隐隐可见琉璃的房顶，黑色的大门楼，雪白的围墙，几枝桃红的桃花懒懒地伸出墙外，啊，好熟悉的景致，莫非我在梦里见过？

    　　“士程，我们到哪了？”

    　　“琬儿，我们就要到家了，看，已经到沈园啦！”一听沈园，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务观第一次带我出来玩，就是来的沈园啊！务观会不会已经回来了？他是不是就在园中？扶着车沿下了车，跌跌撞撞地跑向沈园，却没有听到身后士程的呼唤。园子里亭台依旧，游人依旧，只是不见了我的务观。

    　　坐在琴台的亭子里，望着桥下碧波荡漾，池鱼嬉戏，初次游沈园的情景在眼前再次浮现。当日那白衣少年得意洋洋地说着：

    　　“许琬儿变出好酒来，就不许我务观变出好菜呀。”

    　　又是那白衣少年，白晰的脸上洒满自信，一首诗随口拈来：

    　　“祓除情景烟波上，放荡胸怀诗酒中。禹会桥边潮落处，夕阳几度系孤篷。”

    　　可是，如今，那白衣少年飘泊在何方呢？微风吹来，桃花飘然而落，在池水中，打着转儿漂向远方。看着看着，想起了那首《人面桃花》，不禁悲从中来，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地唱了出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是对人常带三分笑,桃花也盈盈含笑舞春风。烽火忽然连天起，无端惊破鸳鸯梦，一霎时流亡载道庐舍空，不见了卖酒人家旧芳容。一处一处问行踪，指望着劫后重相逢，谁知道人面飘泊何处去，只有那桃花依旧笑春风。一处一处问行踪，指望着劫后重相逢，谁知道人面飘泊何处去，只有那桃花依旧笑春风”

    　　“琬儿，原来你在这儿，可算找到你了！”回首，望见桥下一抹白色的人影，啊，莫非是务观回来了？

    　　“务观！”转身，提裙，我向桥下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