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提点抱琴道,“别看她们好像不在意咱们拿了什么东西,其实眼睛都在瞄着,心里头可有数呢。在那个范围内,没有人会说咱们什么,可若是超了,不定会出什么事。”
“啊,”抱琴张了张嘴,她没经历过宅门里的事情,却是不懂得这些看似平凡的事儿里都暗藏着玄机。
“她们由着咱们胡闹,无非是觉得咱们回去会找我娘的碴,让她不得安生。这是一切的根本,别的事情放肆些都好,但若是咱们在言语行动中流露出一丁点儿对于我娘的同情或者是尊重,那便没这么好过了。”木婉晴特别强调道,然后叮嘱抱琴,“所以你记牢了,要是在外面有人骂我娘的话,你千万不要不服气,甚至她们说什么你便说什么,还要比她们骂的更凶,更狠。”
抱琴听着木婉晴这么说,抿了抿嘴,眼里头却是有些酸,“初见你的时候,我还羡慕你,知道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便觉得你是世界上顶顶幸福的人了,可谁知道妹妹跟母亲在家竟然一向过的是这种日子,真是让人觉得还不如就生在贫贱之家呢。至少父慈母孝,省了这么多弯弯道道。”
“这世上,有时候是求贫贱不得呢。”木婉晴听着抱琴这么说,不由得叹了声气,“我爹是家族中的庶子,从小就是看着白眼儿长大的,那受得苦比我们现在还多得多。这种家里头,佣人们都是逢高踩低的,你若是不得上面重视,哪怕就是没有人找你茬,也有些阿谀的人故意作弄你好讨主子欢心,这样一来,简直比最低级的佣人还不如。爹爹那时候便想脱离了这个华而不实的壳子,可你知道么,他们根本不肯。”
“为什么?”抱琴有些不解的问,“他们不是不喜欢你爹?”
“因为木家是大户人家,丢不起那个人。他们怕人说他们连个庶子都容不下,哪怕他们心里头是真的容不下这个庶子的。我爹争取了好几年,最后只能认了,知道一辈子摆脱不了那个壳,只能发愤图强,让着那些瞧不起他的人不敢不拿正眼看他。”想到父亲当年跟母亲开玩笑说的那些旧事,木婉晴吸了吸鼻子,那时她不懂事,还觉得父亲无趣的很,那么多年的旧事也拿出来说,可直到如今,她才明白那些笑谈里有多少心酸。
“抱琴,你看着园子美么?”木婉晴强颜欢笑的问道。
“美。”抱琴点点头,却不明白她问这做什么。
“可这都是我父亲修的。每年修缮旧屋,他要给府中三千两,然后所有人仆役的月俸,五千两,孝敬父母,两千两,这还不算公中短缺了来问他要的钱。”木婉晴淡淡一笑,“可你看看我们母女俩过的是什么日子?连吃个饭,都要如此费尽周折。”
“这些人太不要脸了。”抱琴听着这话,忍不住怒睁圆了眼睛。
“是啊,可惜宗族却是摆脱不了的枷锁,我跟母亲不但得忍下来,而且将来父亲回来了,就算是他发怒要跟着宗族断绝关系,我跟母亲,也得劝着他忍下去。”说道这些,木婉晴就觉得憋屈。
“为什么?”抱琴觉得不懂这些,明明大家都不喜欢彼此,却强忍着捏在一起。
“因为对父亲的前途有障碍。”木婉晴想到将来会发生的那一切,心中不由得一沉,“本朝最注重德行,我娘并非良家,我爹冒着填下大不讳娶了她,官声已经受损,好多儒生都说他是小人。若是再跟家族闹崩,不免又有人说他不孝,不仁,不慈。这样一来,就算是再大的功劳,皇帝却也无法对他封赏了。
木婉晴说的这些,都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上辈子木万霖历经千辛万苦,说服西域数十国联合举兵攻打匈奴,让匈奴后方大乱阵脚,使得朝廷西征的军队免于了覆灭之险,立下足以封侯拜相的功劳。可谁知道等他回家,却发现家产被夺,儿子丧命,妻女奄奄一息。
这种气让木万霖怎么忍得下来。他一怒之下跟木家断绝了关系,从此不再供给木家银钱,这样一来虽然让着木家元气大伤,迅速的衰败了下来,可他自己遭受的损失更大。他是本朝第一个跟本家分家的士大夫,言官的弹劾像雪片一样飞到御前,各个都指责他德行有亏,最后在皇帝的力保下虽然没有被治罪,但是封赏却是没了,而且终其一生也只能在户部侍郎的位子上打转,无法晋升为宰相。
木婉晴咬咬牙,这次,为了不能让父亲的苦白吃,她非但不能跟木家闹翻,反而还得劝父亲忍着他们……
真是一想起来就觉得憋屈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