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念头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无数字句在脑海中如卷轴般展开,各种秘术各种符咒下一刻能诵念出,仿佛从未遗忘过。完全不用思考如何应对,车山雪挥袖一卷,一阵更强的风向着竹叶妖风扑了过去。
风与风相抗,只能阻上一阻,那一把把小刀般的锋利竹叶却破风而来,携着一股遮天蔽日之势,不把车山雪穿十七八个窟窿誓不罢休。
车山雪却退也不退,以袖掩面,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是海中鲸吞一般的吸法,偏偏不惊动射来的竹叶,不惊动脚边的朽木,也不惊动青云路两边的竹林,只有浅紫色的瘴气向着车山雪涌来,无法抗拒地被吸入车山雪的肺腑。
只是一个呼吸间,周围的瘴气竟然被吸了个一干二净!
做完这一切,车山雪屏气片刻,接着,他缓缓地,缓缓地,又将肺腑中的瘴气吐了出来。
瘴气进入车山雪肺腑中时不过是淡淡紫色,如烟气一般从车山雪口中冒出时,色泽已经趋于夜幕般的深紫,诅呪与毒液浓稠数倍。
向车山雪射来的无数竹叶小刀一没入这深紫的瘴气中,化为了青烟道道,不容挣扎地融化其中。
被瘴气包围的车山雪提步,继续往上走。
深紫的瘴气在他周围萦绕不散,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若是有人跟在车山雪身后走上这青云路,便会发现一路上石阶光滑无尘,青苔不见,朽叶不见,如刚清洗过的干净。而车山雪本人则通过了竹刀阵的区域,进入了下一个关卡。
一道溪流蜿蜒而至,伴着青云路前行。
青岩流水,该是一道美景了,但此地却见不到什么溪水欢快地拍打卵石的景致。那水流漆黑,水面平静,明明只是一条浅浅溪流,看起来却仿佛深不见底,能将人魂也摄去。
“八千亡魂阵,”记忆中的车炎朗声道,“既然魂从水,当以星火一招破之。”
车山雪眼前再一次闪过一个剑招,只是横劈一剑,却来势如火,足以燎原。
但他却用不上这紫微剑歌中的招式了,毕竟,火再怎么克水,哪里有祝师克幽魂来得实在。
面对一万三千厉鬼之军,车山雪尚能面不改色,这八千亡魂阵算有青城护山大阵的加持,和周小将军的一帮同袍比,差距依然如路边石头较之上古美玉。
在阵中亡魂的嗷嗷惨叫声里,车山雪轻而易举地踩了过去。
之后又有雪人阵,六煞阵,残剑阵……车山雪一路破阵,一边觉得年幼时的记忆在脑中渐渐苏醒。
他的身高好像在变矮,变得只有成人大腿那么高,他的手脚好像在缩短,上山迈台阶迈不过去,只能蹦上去;贴着骨骼的皮肤逐渐带上了胖乎乎的肉感,他裹着棉袄加皮袄,像一个球,握着车炎的手,满身汗地走在青云路上。
没错,他是走过青云路。
很多年前,大衍才立国,边境又起魔灾,车炎便一国之主的身份,屈身前往青城剑门求助。
而那时战乱初平,所有人都觉得马上又会打仗,哪里会将力量借给不久前才交战过的敌人。
青城剑门闭门不应,车炎便带着自家幺儿走青云路。
当时车山雪才七岁,为了让他跟着上山,车炎是怎么骗他来着?
“这山上有个很厉害的小哥哥哦。”
“哦,有我厉害吗?”
“比你厉害呀,他只比你大月余,学剑也比你晚,但你恐怕打不过他。”
车炎是武道大宗师,他既然说车山雪赢不了,车山雪必定赢不了。
但跟着父亲走在青云路上的小团子并不服气,鼓着脸询问:“他是谁?”
“他叫谌巍,是青城掌门唯一的弟子,论天赋比你不差,更何况……啊,到尽头了。”
一大一小迈过了最后一级台阶,而青云路的尽头,早早有人等候。
是个穿着单薄青衣的年幼剑童,怀中抱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木剑。
“我家掌门等候多时了,”那剑童躬身行礼道,“陛下,请随我来。”
说完剑童抬起头,他人矮,视线低,首先看到的,是站在贵客身边的一个毛茸茸小团子。
什么东西?年幼的谌巍心道,山里的胖竹熊跑出来了?
毛茸茸的团子也看到了他。
“你是谌巍?”穿的太多的团子笨拙拔出一把精致的小剑,“拔剑吧,我要挑战你!”
谌巍一愣,没问任何问题,接下了挑战。
后面,他是赢了?还是输了?
记忆戛然而止,将巨大的悬念留给车山雪本人。
相隔百年,他第二次踏过了青云路的最后一级台阶,爬山爬得气喘吁吁,头晕眼花,恍恍惚惚中几乎以为台阶尽头处依然站着那个青衣剑童。
但是没有。
青云路的尽头一个人也没有。
因为不认为无名祝师能通过青云路,没有一个人在此等候。(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