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个人考核（三）

    海底的地形逐渐不平整，越过一个小沙丘以后，一片黑压压的建筑物出现在眼前。

    233号指尖一弹，几团小火苗飞快掠过建筑。

    两人视力不错，建筑的占地不大，大概是一个小村庄的面积。

    本来还是一望无际的沙子，脚边开始出现一些零散的物品。

    一把断了柄的长戟，锈迹斑斑。

    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材质，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兵器，竟然还能看出大概的形状。

    “再往前走走，找找别的线索。”233号将长戟拎在手里端详一番。

    逆域界历史太过悠久，她们俩需要更多的物品来辨别时间。

    长戟，长弓，箭矢……

    各种兵器越来越多，233号有些沉默。

    两人都有了同一个预测。

    这里应该是一个古战场遗迹，交战双方还不得而知。

    在海底泡了这么多年，在时间的冲刷下，该有的生物痕迹已经寥寥无几，也大概只剩下这些器物能够被留下来。

    小海妖在沙子下刨了刨，刨出一些壶瓶类的东西。

    233号踢了踢一个保存还算完好的壶：“这应该是一个水壶，壶底还有火烧后发黑的痕迹。这说明战斗双方，应该不是海洋生物。应该是陆地上的。”

    小海妖突然叫了几声，它发现新东西了。

    233号和简言之过去，发现小海妖正用尾巴顶着一颗绿色的珠子。

    233号打量了两眼珠子后，身体一僵不敢有下一步动作，好像那颗珠子会爆炸一样。

    简言之发现了她的僵硬，示意小海妖将珠子给她。

    见状233号立刻远离她，瞪着眼，声音都在哆嗦：“见鬼！这东西是怎么会沉到海里的！”

    “这是什么，为什么不会沉到海里？”珠子入手，触感温润，简言之也有些懵。

    “我一开始以为是什么海陆变迁，海平面上升以后把这个古战场变成了海底。结果，踏马的竟然是天上掉下来的！”233号神经兮兮地搓了搓胳膊。

    “它很圆润，而且入手不冰，有温度。”简言之被她整得也有些头皮发麻。

    “那当然了！这可是精灵一族肉/体死后的灵魂珠！灵魂珠不灭，这个精灵就不会真的死亡。”233号小心翼翼凑近。

    “精灵的灵魂珠？！”简言之头一次听到这种事情。

    “云浮大陆精灵不多，这个事你没听过不稀奇，”233号对着绿色珠子双手合十拜了拜，“我先拜拜，死者为大。”

    “所以它能代表什么？”简言之也不敢拿着，递给小海妖让它继续顶着玩。

    233号看着小海妖用尾巴上下顶着婴儿拳头大小的灵魂珠，顿了顿：“逆域界的生物死后，一身灵力都会归于天地，灵魂也会轮回或者消散。只有精灵一族的神眷后裔，有一次重生的机会。舍弃肉/体，以灵魂珠的形式暂存，以求复活的机会。”

    “所以这是精灵一族的某位大佬的灵魂？”简言之赶紧搓搓手，甚至召唤来一团水雾泡进去。

    “你说的没错，而且绿色的灵魂珠，应该是树精灵一族。我想，这个精灵生前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转交给后代。所以才费尽心思转化灵魂，以便被后人复活。”

    “但是就目前看来，没有精灵后代发现这里。”简言之挥散水雾，接过灵魂珠扔给233号。

    “精灵一族也并不是只要死后就有灵魂珠。他们需要一个转化凝聚灵魂的过程，这个过程要在活着的时候就开始。最后一步才是肉/体的死亡。”233号托着灵魂珠，小心翼翼地摸索。

    233号一定有过什么经历，才使得她如此了解精灵。

    “转化灵魂很痛吧，所以她需要转化灵魂来保存转发的信息，应该对他们一族很重要吧。”简言之听此，回想起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树精灵。

    “是啊，将自己的灵魂撕开，转化，凝聚，每一刻都是灵魂的痛。所以我想知道，这个精灵难道没有留下后手，方便她的后代发现她吗？”233号戳了戳灵魂珠。

    也不知道她碰到了什么地方，灵魂珠突然发光。

    “我靠，诈尸了！”233号差点将灵魂珠甩出去。

    简言之：……你说诈尸好像也很合理。

    灵魂珠突然在空中投射出几行字。

    简言之瞳孔地震，却仍然稳定了声调：“你看到字了吗？

    “看到了，不认识。大概是上古时期的精灵语吧，我没了解过这些，一个字都不认识。”233号茫然地摸了摸后脑勺，努力记忆空中的字。

    简言之看着这几行字，眉头越皱越紧。

    233号当然不认识，因为那是地球的文字，中文，字体是繁体楷书。

    “言，现在芙娜只相信你。按照我们的约定，现实中的诺希中庭，等待你的到来。精灵一族，全部交给你了。芙娜·奥伊瑟，留。”

    “4843，打开剑阁藏书，搜索诺希中庭和树精灵奥伊瑟一族。”

    剑阁藏书阁海量藏书，简言之只待了两三个月，确实是翻不完。所以她利用深层系统，复制了整个剑阁藏书阁。

    也就是说，在灵魂空间内，有一整座藏书阁。

    在之前，灵魂空间里是一大片星空，她每次都是飘在空中。

    复制了整个藏书阁以后，精神体每次登入都在藏书阁的阅览室，也总算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接到命令，4843化为流光，在书架间忙碌。

    如此多书，搜索大概要半个时辰才会有结果。

    简言之稳稳心神，心里默念几遍不急。

    她从来没有想过，逆域界土生土长的生物会使用繁体中文，而且还是隋唐时期的楷书。

    开头提到的言，应该是天道言。所以，天道言一定去过地球。问题就在于，她是轮回前去的，还是轮回后。

    她有很多疑问，就差在历史中找出蛛丝马迹，不能急。

    “不太行，这字真难记。”233号索性放弃，她百无聊赖的和小海妖一起刨着沙坑。

    然后翻出来一些祭祀用具。

    “嗯，是灵魂转化的祭祀。看来是临时布置，当场转化的。”233号捡起一根半腐朽化的法杖，稍微一用力，法杖就破碎了。

    神圣力量加持的法杖，面对时间的洗礼也不过是一抹烟尘。

    “小海妖说西南边有一个比较高的建筑，咱过去看看。”简言之看着233号从法杖灰尘里找出一颗神圣宝石。

    她也没多说，遗迹探险的宝物当然是谁找到就归谁。

    她现在更关心这个战场，更关心这位芙娜·奥伊瑟给她留下了什么。

    芙娜·奥伊瑟遗言里说，去现实里找到诺希中庭。说明她在过去的时间里就知道，简言之找到她的遗言是在模拟场景中。

    这种情形和断风岭关何其相似！在断风岭关，关筱也就是1024说过，这是师长最擅长的时间加密法，灵感来源于她的发小——望月。

    1024也问过望月是谁，尊敬的师长只是愣了愣，然后忽然落下泪来。

    天行教的人共有的问题，情绪不稳定，甚至可以说变化非常快。

    师长抹掉泪水后，长叹一口气。面对忠诚的徒弟，她还是说出了一部分秘辛。

    ＊

    望月啊，只是个追寻自由却迷失自我的可怜人罢了。

    1024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她求知的眼神太过炽热。师长顿了顿，继续说道。

    望月追寻自由，当然也有她的信仰。她一开始只是希望同类生活得越来越好，为此她不断帮助他人。在这个坚定信仰的过程中，她的温柔坚定善良使得越来越多的人追随她。最后这群狂热的信徒顺天为之，成立了天行教。

    结果望月被束缚在了天行教教主的位置，动弹不得。她也被尊称为天行神女。

    她只需要站在最高处，就有越来越多的信徒对她纳头就拜。

    逐渐的，望月只能守在天行教的教主殿中，未外出半步。

    帮助他人，使他人生活越来越好的信仰，逐渐就不是她的了。而是成为了全天下信徒们的信仰。她也不需要再亲手帮助他人，她只需要一声命令，就会有千千万万人前仆后继为神女做事。

    可谁知道，望月一开始也只是想看到，被帮助人脸上最真诚的感谢之情。她也只是想，边行边停，自由随心，游历红尘。

    最后，她迷失了自我，自我了结了一切。

    望月离开后，天行教的教义就变了。绝对中立，为天行事。只要是最终对逆域界有益的事，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做到。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魔法师也逐渐从狂热的情绪中退出来。

    想起那段疯狂的时光，追寻自由却被迫失去自由的望月该有多难过呢。

    举世孤独，无人理解。

    她只需要站在最高处，只需要成为那个信仰的代名词。个人追求在集体追求的面前竟然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人们常说，追寻自己的信仰，该是多么喜悦的一件事情。她的信仰，她的喜悦，到最后反而成为了束缚她最深的那道枷锁。

    1024有些懵懂，随着师长的描述，她眼前也仿佛呈现出了那一副狂热的信仰画面。

    玉石铸就的高台上，神女望月就站在最高处。

    底下的每一层石阶，都跪满了狂热的信徒们。

    他们或许身着破烂，或许身着华贵。但是在神女脚底下，他们众生平等。

    他们可能嘴里还在高呼着什么。

    为了信仰？为了一日三餐有保障？为了明年升官发财？

    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私人愿望，想要在这份信仰下实现。

    他们把她和天行教当做救世主，当做乱世洪流中唯一的稻草。

    可有谁看见，高高在上的神女身边，那挥之不去的孤独。

    当时1024加入天行教没有多久，情绪却已经开始不稳定。

    被幻想中的画面刺激，神女身边的孤独仿佛也感染了1024。

    1024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闷闷道：“可是师长，你总教导我，总有信仰高于一切。”

    “是啊，”尊敬的师长摸了摸1024的头顶，“因为你的个人追寻和你的信仰现在是一致的。所以师长觉得，你现在很幸福。”

    “那师长，如果未来发生变化了呢？”

    1024感觉师长此刻有些悲伤。

    “未来的事，我怎么说的准呢？未来未来，珍惜当下不就好了？”师长拿起表格，给她的考核表打了个高分。

    “嗯嗯，谢谢师长的教诲。”1024当时正开心于自己的初期考核顺利通过，并没有多去思考望月的问题。

    直到后来师长提出了天启计划，1024叛出天行教，离开师长来到了断风岭关。才逐渐理解师长和神女望月的心情。

    是啊，总有信仰高于一切。初见不知画中意，再遇已是画中人。

    1024也为了自己的个人追寻，死在了断风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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