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是必然的。只要有过一次战斗,战友第一次倒下的时候,紧张和恐惧就会减弱许多。
也许,今晚我不再有以前的好运气。
我开始默默地思忖着,目光在黑暗的车厢里逡巡,试图看清每个人的面孔并牢牢地记住。
那都是些年轻的面孔,他们中很多人曾经面朝黄土背朝天默默生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战争,这个奇妙的东西却把毫无关系也许一生都无法谋面的人们拧在一起。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们这些人注定要相互依存。
也许我战死的尸体会被他们中某个人拖进坑道里。
他们会不会看着我的尸体落泪?
背靠着车帮,我从车厢向外看去,眼光久久落在坑道拐角处的阴影里。
外面震天的炮声好像忽然远去,我突然希望在这个时候找枝烟抽。意识到这也是紧张,我赶快更换坐姿挺起腰。
出发!在坑道口负责指挥的团部参谋向车队挥舞着代表出发信号的小红旗。
车队的引擎在瞬间攀上高峰,几十辆战车像饥渴的猛兽冲入茫茫夜色中。
紧紧把着车帮,我们目送着被卡车越过的长长甬道。
随着涌入耳朵的爆炸声倏然变大,车队冲上山外的公路。
工程兵们已经突击修复了前一段时间被敌人炸得凸凹不平的公路,路面可以通行卡车,不过行驶速度必须降低。
卡车没有开灯,司机们戴着红外夜视仪小心地跟随着前面的车辆。
卡车行驶的速度时快时慢,渐渐地,我们越过自己的外围防御阵地。
从车厢后面向山上望去,我军庞大的重炮群压制射击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山上无数的炮位正在倾泻各种口径的榴弹和加农炮弹。间或有多管火箭炮群加入合唱,猩红的火箭弹弹道在刹那间将天边映得通红,无数火箭弹和其他炮弹的弹道宛如随手挥就的瀑布一般垂挂在天边,形成一幕壮观的景色。
炮群猛烈的射击声如同无数隆隆的钢铁巨兽在嘶鸣。整座大山像是一名苏醒过来的受伤巨人,浑身散发出复仇的光芒,咆哮着将死亡撒向敌人。
这是人类进入2世纪后的第一次世界级大规模现代化常规战争。
今夜,在中国的腹地,中国人终于在西部、北部战线同时发动规模巨大的战略反击作战。
西南方面军九十多万大军和北方方面军两百多万大军像两把巨大的镰刀沿两翼切向敌人。这次战役的目标就是围歼米军第8集团军群的十八个师三十多万人马。
在北方方面军群渡江作战的同时,我们这支被围部队加入合围作战。
这场战役的发动完全出乎敌人的意料之外。
盟军指挥部认为,没有哪支部队敢在米军强大的地空协同火力下向它发动进攻,因为那只是徒劳地把自己不多的战略机动力量往死神怀抱里推。他们坚信,在这个充满现代化传感器的战场上,对手任何老式半机械化部队缓慢的机动都无法逃避被米军所侦察感知,被他们强大的空地一体化火力屠杀的下场,纵然是已经毫不畏惧死亡的中**队。
由于错误的统计,米军认定在南部和西部战线上已经击溃超过一百五十个师的中国国防军主力,剩下的由中国西南军区和西北军区仓促组织的正规野战部队不超过一百个师,而且严重缺乏重型装甲武器。
米军预备在西线战场继续投入新抵达的重装机械化部队和装甲骑兵师部队,企图在中国南方雨季来临之前突破中国西南部的湖南以及川贵云地区防线,彻底摧毁中国南部、西南部的军事工业生产能力,然后再转向直扑中国长江以北的陕甘地区。
这个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可惜前一阶段就是他们认为装备低劣的中国西线抵抗部队却牢牢地守住了战线。
在湖南、湖北地区的我军主力部队利用多山的地形迟滞敌人,令米军新投入的重装机械化部队在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只前进了不到一百公里。如今从沿海到最前线的直线距离最远处超过一千三百公里,这么远的运输距离极大地降低了敌人的战场支援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