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方安稳了些:“父皇有疾,儿子当伴驾侍疾才是,哪有避着的道理?”
“不可,”邵英不允道:“这病过人,你是皇储,身子又弱,朕不能教你冒险。朕不缺人伺候,有孝心也不差这一桩。”
皇帝一再不肯,太子方罢了。
邵英嘱咐道:“朕最近越觉精力不济,你若有暇,便过来帮朕看看折子。”
这便是放权了。邵英尚权,太子素来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不料今日邵英竟猛然提到这个。
“父皇……”太子喃喃道。
邵英叹道:“朕只怕也不是个长寿的。”
“父皇!”太子含泪道。
皇帝和太子的关系向来微妙,平日里虽也是父慈子孝,但皇帝曾提刀踹过东宫大门,太子也曾担心过易储之事,如今这父子俩却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意。
坐对长叹,好在这父子两个都算是理智的人,并不因此便移了性情,变得激烈残暴。自己寿数不永,便要忧虑国家承继,皇帝父子同时想到了皇太孙。
“元瑞如何?”邵英先问。
“这孩子淘气的很,好在还算聪明,如今已经能读些《诗》了,《论语》也会几篇,沈栗还编了些“三字经”、“对韵”之类的东西,听着像童谣,其中却很有些道理,又容易记住,元瑞喜欢学,儿子看过也觉得好。”太子笑道。
“哦?”因患了肺痨,担心传给年少的太孙,邵英并不怎么见他。如今听说太孙已经学会这许多东西,邵英也觉高兴:“那三字经和对韵是什么?”
太子便顺口背了几句,邵英听了也觉不错:“这些文章内容丰富,浅显易懂又朗朗上口,的确适合教给孩子。沈栗能想出这个也算尽心了。”
“沈栗做事向来如此。”太子笑道。
邵英若有所思道:“看来沈栗教的确实很好。”
太子点头附和,忽想起来道:“可惜他教不长了。”
“这是为何?”邵英挑眉。
原来太孙已经到了正式读书的年纪,太孙太傅、太孙少傅等大臣也已经选好,几个太孙的老师卯足了干劲儿,要教导出一位将来的圣君,兴冲冲喜洋洋奔到东宫一看,得,太孙已经有人先给开蒙了,《诗》和《论语》都读了好些。
几位老师立时不悦。差事被人“代劳”了!若是平常职司,倒是巴不得有人有人代劳呢,但教育皇太孙可是个好差事,这就是将来的帝师啊,谁先得到皇太孙的欣赏,谁将来就能高人一等,如今太孙年纪还不大,正是建立好印象的时机。
几个人正在互相防范,不料却教人捷足先登!
待打听出来这位抢人差事的竟是沈栗,几个大臣便闹到太子面前:沈栗确是人杰俊才,但他毕竟年轻,如今是东宫谕德和兼鸿胪寺右寺丞,与教书育人半点无关,怎么能让这个人来教导皇太孙呢?
太子心中早有打算,自是想教沈栗一直教下去。更何况他自己就曾被太傅坑过,这几个人也不是他东宫的,太子本就信不过,偏这些人又喋喋不休,颇有不将沈栗赶走便要将事情闹大之意,太子越发觉着他们这是“胁迫、犯上”,心里自然十分不满,故此在向邵英提及此事时便格外提及这些大臣们的不敬。
“儿子想着,这几位到底是老经历了,又是精心选出来的太孙师傅,说的也是正经道理。固然他们讲课有些深奥,元瑞听不大懂,想来日子长了便好。”太子略带遗憾道:“沈栗虽也曾写过些好诗赋,又是探花出身,倒也不好让他再跟着。”
邵英如今正在发愁万一自己与太子早逝,年轻的太孙压不住老臣,听了太子叙述,也有不悦之色。似笑非笑道:“怎么?他们说沈栗的职司与教书育人无关,因此不得陪伴元瑞?”
太子低声应是。
邵英昂头想了一会,轻笑道:“那就教沈栗动动吧,他在鸿胪寺待的也够久了。骊珠,传朕的旨意,免沈栗鸿胪寺右寺丞,迁国子监司业,教他给皇太孙做个侍讲去。”
“朕早就在想,这些大儒确实学富五车,只是距离朝政太远,让他们教习元瑞书本上的学问便罢,这政事民情还要正在当差的大臣来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