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布政使的岳父显然是不小的助力。
被他狠狠坑过,如今已走投无路的姜寒父女似乎也已经认命,再不提往日恩怨。毕竟,没有尤行志,他们也无法在湘州立足。故而尤行志只稍稍试探,姜寒微一思忖便满口应承。
“满船同仁皆为宾客,又有姜大人之命,至于媒人,却要烦劳沈大人了。”尤行志道。
沈栗唯一迟疑,慨然应诺:“大人不嫌在下年轻浅薄就好。”
“多谢大人。”尤行志心下暗喜。沈栗既然应承,显然是有和解的意思。必是这几日“想开了”,不再抗拒去湘州。
到底是高门子弟,从小受不得苦。若是当日立时威逼,指不定这厮便一口气撑着士大夫的气节,慨然就死;放到这阴森屋内慢慢磋磨着,反倒被磨平了那点英雄气。
姜寒捂着闷痛的肚腹,朝担心地望来的姜氏微微摇头。
见父亲无恙,姜氏便又发起了呆:这时候古家应该已经被下狱了吧?不知有没有过堂?我那可怜的墨与年纪还小,不知差官有没有为难他?还有郎君……
这女子在古家时疯狂地想救父亲,如今却又疯狂地想念儿子和被她舍弃的丈夫。
姜寒轻轻叹息。如今落到如此地步,自己和三娘都算是咎由自取,哪个也不清白。唯有二女是被无辜连累,抛夫弃子,白白做了他人棋子。
“三娘可恨,”姜寒漠然想:“老夫亦可恨。”
门口微微骚动,却是尤行志引着沈栗进来。
姜氏立时要扑过去拼命,被人拦下。姜寒止道:“这是你妹妹的好日子,不要闹。”
姜氏虽红了眼,到底坐下来。
见姜寒面色发青,唇现紫绀之色,沈栗微露笑意。
姜寒的脸色却越发青了。
尤行志笑道:“日后我等要同殿为臣,往日恩怨不妨一笔勾销。”
尤行志自是希望众人“和解”的,既然一起投了湘王,何不成为彼此人脉?
姜寒默然无语。
沈栗持了酒壶,亲自为姜寒斟满,软言道:“在下德薄才鲜。往日里觍颜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望着沈栗和软样子,姜寒抖了抖嘴唇。
尤行志催道:“岳父?”
姜寒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沈大人多礼了。”
沈栗微笑道:“先干为敬。”
一杯酒下去,见姜寒迟迟不动,沈栗诧异道:“大人莫非不肯原谅在下?”
尤行志也微微皱眉。他原预想沈栗倨傲不肯俯首,不想竟是姜寒执拗不已。
虽然都是被他诓来,但在尤行志心里反而更看不起他这便宜岳父。沈栗毕竟是“无辜被劫”,而姜寒确实是罪官。
沈栗都按照他的意思表示和解了,姜寒凭什么不肯遵从?
尤行志蛰伏多年,此番好容易立了大功扬眉吐气,更容不得别人违逆自己的意志。
“岳父。”尤行志沉下脸。
姜寒捧着酒杯,仿若喝药般喝了下去。
沈栗与尤行志均露出了笑意。
沈栗这厮本就是从酒桌上穿过来的,论起奉承劝酒的能耐堪称不凡。他摆出了讨好尤行志的架势,正搔到了此人的痒处。眼见着先前出身、前程皆不凡的侯门子弟使劲浑身解数逢迎自己,尤行志意得志满,好酒一杯杯下去。
姜寒忝居次席,只好勉强跟着喝。稍一迟疑,沈栗便摆出一张“你果然不肯原谅我”的委屈脸,或是诧异:“难道大人以为下官夸赞千户的话不对吗?”
尤行志正在兴头上,那里肯容姜寒拖延:你不喝,岂不是下我的脸面?
沈栗与尤行志的脸越喝越红,姜寒的脸却越喝越青。到后来,沈栗反而拦道:“大人气色不对,敢是身体不适?”
姜寒得了台阶,忙道:“近来老夫肠胃有些弱。”
沈栗道:“许是不适船行,老大人且罢了酒吧。”
尤行志仍以为姜寒乃是托词,暗暗不满。
却不料姜寒渐渐频繁捂着肚腹,面现痛苦之色。不一时,竟一口血喷出来,直挺挺倒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