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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而言,沈栗是暂代副提举,将来要走的,他不肯轻易插手衙门差事,正是摆明了不与于枕二人争权。他做的越少,于枕二人的功劳便越多,将来在市舶司的位置便越稳。因此,先前衙门运转正常时,沈栗连连告假,于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了。
然而今日寻他来确有要事商讨。
“近日来市舶司登记的商人的确不少。”廖乐言扬了扬手中名册:“申明的船只较以前也多了些。”
沈栗扬眉:“多了些?”
廖乐言似笑非笑:“多了整整二十五艘。”
沈栗微微皱眉。
“单是每月从港中驶出去的便不只这个数!”廖乐言恶狠狠道:“这他娘是糊弄谁呢?”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沈栗叹道:“此地多是豪商巨贾,不是一纸告示便能叫他们买账的。如今他们不过是在试探咱们的态度。若无反应,这装糊涂就会变成真糊涂,往后自然也就糊涂下去了。”
“糊涂不得!”于枕道:“议一议,如今该如何处置?”
廖乐言道:“原运转司时,是上报布政使司,再由布政使司令州府派官差查剿,不过多半成效不大。”
“去走一趟吧。”于枕叹道:“这些商人们不是要试探态度吗?咱们就做出个态度给人看。况且,也要知道布政使司的意思。”
“杂家与那边相看两厌,只怕去了反而要拖后腿。”廖乐言立时道。
于枕看向沈栗,沈栗恍然,敢情是把自己叫回来跑腿的。
自从划出税权,布政使司便不爱搭理市舶司了。于枕到底在官场中混迹多年,知道衙门里给人“冷遇”的手段。于枕觉着自己身为市舶司的最高长官,不适合跑去被人晾着磨时间,廖乐言有心结,到了那边容易被人激怒,思来想去,还是沈栗合适。
于枕嘱咐道:“此行并不指望布政使司真能派人襄助,专为教相关者知道咱们态度坚决。”
沈栗应道:“下官明白。”
今日布政使司果然繁忙异常,从布政使姜大人到看守大门的小吏,都有要事缠身,沈栗从上午等到散衙,只等来小吏赔笑:“哎呀,今日访客太多,竟没轮到大人,要不,您明日再来?小的一早为您通报。”
沈栗微笑道:“不妨,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今日本官来的确实晚些。”
“不敢当。”小吏点头哈腰,送沈栗出来,却见沈栗的随从抱来一卷儿铺盖,在衙门口前安置好,又搬来矮桌,茶水点心一摆,沈栗席地而坐,开始吃喝。
小吏的眼睛都要瞪出来:“沈大人,您这是……”
“打地铺啊,”沈栗笑眯眯道:“你没听说过?唔,这还是我来龄州之前从户部衙门学来的,那儿见天都是打地铺的。”
“打地铺?为……为什么?”小吏吃吃问。
沈栗悠然抿了一口茶,见四周有人围上来观看,微微提高声音道:“为了牌号!说起来,户部衙门忙啊,凡是要银子的,大多要经过户部。各位想,这要钱的太多,每日里都有排不上队的,第二天再来排,又要重新开始,没准儿就有个倒霉的还是排不上。”
“所以就有人想出了打地铺的办法?”人群里有人笑道。
“着啊。”沈栗一拍矮桌,笑道:“夙夜排队,总有轮到的时候,省时省力不敢说,至少省心。”
沈栗这番话意有所指,那小吏一扭头,跑进衙门里。
姜寒正与乌庆在后堂喝茶。
“轰他走!衙门之前丑态百出,快些让他离开。”乌庆怒道。
“不可,户部衙门前打得地铺,布政使司衙门前怎么就打不得?”顿了顿,姜寒奇道:“户部那儿晚间真有打地铺的?”
乌庆愣了愣,他没有去户部要银子的经历,哪能知道究竟有没有。
“现下围着的人多吗?”姜寒问。
“回大人,确实不少。”小吏道:“都在那儿看新鲜呢。”
如今下是正是散衙的时候,沈栗又是跑到大门之外打地铺,如此官也好、民也好,跑来瞧热闹的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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