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栗道:“穷山恶水是养不起那么多匪徒的。沿海多盗,正说明往来船只富庶,足以供给他们‘生计’。”
“因此才要禁海,”何宿捋须道:“海盗若无所获,自会散去。”
“做惯了海盗,别无长技,又有案底在身,不能重新上岸做百姓。”沈栗微笑道:“无船可抢时,难道便要各自散去饿死吗?不,不会。倘若下官是海盗,便会想法子聚集在一起,人多成势,索性上岸做把大的。”
轰,朝上议论纷纷。邵英皱眉,问封棋:“封爱卿如何看?”
封棋想了想,谨慎道:“回皇上,老臣以为,沈右丞说的情况……确实有可能。海盗均是亡命之徒,又无退路,一旦面临困境,说不定便要促使他们纠结起来,不顾卫所戍卫,图谋上岸抢掠。”
邵英点点头,他当年是领过兵的,见过山匪,知道人疯狂起来会有多么大胆。
“诸位大人,六年前龄州转运司一地所记载在册出岸货船仅有六十二,”沈栗恭敬道:“去岁已至一百三十六艘。据悉,这几年也是龄州海盗数量增长最快的时间,当地转运使常常接道货船被抢劫的消息。然而下官有个疑问——”
沈栗轻声道:“既然匪患如此猖狂,商人们参的货船出海,要面临货物不符合目的地的市场需要,卖不得银钱、天有不测风云,碰上海难船只倾覆血本无归,以及越来越多海盗前来劫掠等等风险,出海的货船数量为何仍然连年增长呢?”
钱博彦沉思道:“天下熙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看来还是有利可图的。”
“不但有利可图,而是获利巨大。”沈栗道:“出海的风险越大,越能说明那些商人获利之多足以让他们忘记危机,用铤而走险的决心来参与海贸!”
“这种决心是禁海能阻止的吗?下官以为,不能!诸位大人经验丰富,想也料到这些商人们尝过了海贸的甜头之后,是不可能因为一纸禁令,就放这个营生的。何况不做海贸,他们还要面临重新找生计的困难。若是朝廷不准,索性便化明为暗,偷偷出海便是,还能逃避税钱呢。”
“久而久之,这些人必将与当地官吏勾结起来,甚至为了躲避朝廷水师盘查,与海寇暗地合作。彼此通风报信,危害地方。”
“因此朝廷想要禁海,用在沿海地区造成坚壁清野的情形来解决海寇滋扰是不成的。不但海盗会上岸,商人们也会罔顾禁令。”
“商人趋利,确有可能。”封棋皱眉道。这位首辅暗地扫视百官,见有人面有喜色,心里暗暗叹息。海商大多是资本雄厚的地方豪强,背后怎么可能没有靠山?沈栗这番提议固然有人反对,支持的人显然也不少。
何宿不悦道:“若有不听禁令者,按律处置便是,哪能因此便遂了那些商贾之意!”
何宿这句话倒是有很多人赞同,不过是些商贾,难不成还能翻出天去?朝廷的脸面向哪里放!不成体统。
何阁老面上沉稳,心中颇为自得。不过是个后生晚辈,只顾着眼前小利,居然忘了朝廷大义。任你舌尖口快,牵扯家国大义,也叫你张口结舌!
其实身为阁老,教底下人替他出口批驳沈栗才是最稳妥的法子,亲自与个后生晚辈争论,未免有失身份。但是就如何泽一样——真是忍不住啊。
因沈栗在年前赐宴上几句“挑拨”,何宿不得不奉旨往湘州一行。其中艰险诡谲的微妙经历着实一言难尽。若非何宿有心算计,指不定他与金德寿的下场便要颠倒!
被这小子坑了个大的,教别人替他开口,哪有自己赤膊上阵来的痛快?
“何大人说的是,没有律法轻易为人让路的道理。”沈栗也点头道。
邵英坐在龙椅上,微微挑眉。沈栗这是……真教何宿驳倒了?
发展海贸,邵英也是动心的,不然也不会将沈栗的奏折拿至大朝上教众臣讨论。谁知关键时刻,沈栗居然开口附和起何宿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