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钟三咧着嘴,似哭似笑:“真的,真的,说是昨天傍晚禁军联合了卫所一起攻击安守道的大营,整整杀了一夜!那个班,班子宁的人头都叫人挑了,如今正打扫战场呢!他们说,那地都是红的,到处都是死人!还说,禁军的头领说了,不要什长以上的俘虏!”
“好!”钟三说一句,围着的人群就叫一声好,听说不要什长以上的俘虏,人们更是兴高采烈。
“那营里就没有好人!比他娘狄人还狠!俺们村胡家的女孩就是让他们给害死的。要我说,就该一个不留,都宰掉才好。”有人道。
有人嗤道:“要你说!你有什么用!就动嘴皮子的能耐,那大营又不是头一天在那里,你怎么不去打呢?”
钟二五却无心看别人互相抬杠,只追问:“那营里的兵都教人杀死了?没有逃出去的吧?”
人群又安静下来,静静地盯着钟三。
钟三连忙摇头道:“逃出些散兵,听说还有安守道的儿子安寒略,没事儿,禁军和卫所已经派人清缴了,翻不起大浪。”
散兵?安寒略?围观的百姓们互相打量,发现彼此的眼中闪着莫名的光。
安寒略带着十来个兵卒躲躲藏藏,好容易挨到天色擦黑。
“少将军,咱们这是要去哪?咱们将军呢?”兵卒不断追问。
禁军和卫所忽然进攻,固然把大营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大营如此轻而易举就溃败的真正原因,却是安守道根本就不在营中。战斗中没有主将,便先败了一半。安守道平日里抓权抓的厉害,给他做副将的都是些逢迎之辈,急切之间没人能代替他指挥,安寒略又有着游移不定的老毛病,只听着副将们争吵,军令一会儿一变。才经武本以为这一仗要打的辛苦些,没成想,后半夜差不多就结束战斗了。
安寒略叹了口气,闷头向前走:“跟着!咱们现在就去找将军去。”
兵卒们面面相觑,这都什么时候了,少将军怎么还云山雾罩的?
前些天,安寒略披着狐裘,在女伎的陪伴下赏雪时还满腔诗情画意,如今急慌慌逃往时却真切感受到这大雪下的真是不好。
他们怕泄露行踪,不敢往有人烟的地方走,可荒郊野岭里雪层特别厚,一不小心摔倒,说不定就拍到雪下,想起身着实要费些力气。更何况自己一行人的踪迹在雪地中无法隐藏,很容易给追兵提供线索。
“少将军,你看,前面有人,看穿戴似乎是猎户。”一个兵卒惊喜道。
刚听说有人,众人心里还惊了一下,等看清果真是一群猎户的样子,顿时欣喜起来。
从大营里逃出来已经一天了,在雪地里跟头把式的行走又特别费体力,众人早就前心贴后心。安守道的兵是骄兵,也是娇兵,更别提安寒略了。如今好容易在这野外碰到百姓,在安寒略等人眼里,这就是给他们送吃喝来的。
“兀那猎人,你过来。”安寒略一边叫人,一边给手下使个眼色。兵卒们心里还在“怜悯”这几个猎户运气不好。若是平时,他们还不稀罕抢这些腌臜人呢,就是偶尔兴致上来抢些东西取乐,也不一定非得杀人。可惜啊,如今大爷们得隐藏行踪,看来今日要杀人灭口了。
那几个猎人看见安寒略几个似乎吃了一惊,互相看了看,迟疑着没有动弹。
安寒略不耐烦地向前走去:“爷叫你们呢!”
随着走进,安寒略等人看见其中一个人腰上似乎挂着两只野兔,顿时笑了:“嘿,今日你的收成不赖啊。”
几个兵丁也盯着野兔咽口水,没见到食物时还能忍着,见到时便更觉饥饿难耐。
大同府一年两次大灾,百姓们面黄肌瘦,因此即使是几个有武器的猎户,安寒略也没放在眼里。他们那也叫武器?不过是些断刀木枪,何况自己这些人又不知比他们强壮多少。
威风传来猎户们的低语:“看着像,他们的衣服……不会弄错的……还想抢东西……”
不知为何,安寒略心里忽然感到一丝危机,没等他细细思索,忽然听到前面猎户们中传来一声暴喝:“打!”
兵卒们的注意力还在野兔上,这么近的距离,给了猎户们机会,直到有人被一刀戳破了喉咙,他们才意识到,这些贫民竟敢攻击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平日里踹一脚都听不到响的庶民竟敢攻击兵老爷?
谁给他们的胆子!
这世道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