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他在意她吗?以前该是在意的,只是他也有他的背负,他的责任,所以他只会与她说:“辰年,是我对不住你。”可便是知道对不住她,却还是要继续对不住下去。
是啊,他们都有着自己的不得已,唯独她是孤身一个,可以毫无牵挂。
“不管怎样,道长记住我今日说的话就是了,到时莫要心软。”辰年说道,她胡乱地擦了擦满面的泪水,起身往外走,出了屋门却又转了回来,向着朝阳子笑道:“你瞧瞧我这记性,我来是请道长一同过去吃饭的,大伙都还等着,竟是将这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朝阳子无言,阴沉着脸带上了房门,随着辰年一同去议事厅,走到半路却是皱眉,冷声道:“你瞅瞅你这一身土,还不快点回去梳洗一番再过去。”
辰年却知他是给自己寻个借口,好叫她回去洗一洗脸上的泪痕。她笑了笑,叫朝阳子先去议事厅,自己则快步回房,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又重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衫,这才过去。
大厅之中早已摆了七八桌酒席,辰年走到当中一桌坐下,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不好说在宣州劫了官银之事,只说是为朝阳子等人接风洗尘,不醉不休。
众人轰然响应,齐齐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辰年不善饮酒,只喝过了前面那几碗,便手捧着酒碗面带微笑地听着众人胡侃,不论谁来敬酒,都只是浅浅一抿了事。众人均知她酒量不好,也不难她,各自去寻了投脾气的兄弟喝酒,不得一会儿,大厅内就喧闹成乱糟糟的一团。
温大牙瞧着辰年面上带笑,心上总算轻松了些,也起身敬了辰年一回,饮尽后却是说道:“大当家什么都好,就是酒量不行,要不说女子就是女子呢!”
辰年并不受他激,只微笑着看他,不想一旁的灵雀却是听不得这话,当下就站起身来,向着温大牙叫酒道:“温大哥少瞧不起女子,我来和你喝,倒要看看谁先趴下!”
屋中这些人都是看戏不怕台高,一瞧这个竟是齐声叫好,倒叫温大牙一时骑虎难下,索性也端了酒碗起来,叫道:“喝就喝!”
他两个竟真的拼起酒来,场面正热闹着,肖猴儿悄悄地从外进来,凑到辰年耳边说道:“师姐,云西王那里请你过去。”
辰年脸上笑容微凝,侧脸瞥了肖猴儿一眼,这才点了点头,道:“我知晓了。”
肖猴儿那里却是不走,像是在等着辰年现在就去。瞧他这般,辰年忽地想起邱三来,猜到肖猴儿定是已被封君扬笼络住了,不觉嘲弄地笑了笑。她从桌边起身,又见陆骁向她这里望了过来,便就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出得门来,不想封君扬已是等在阴影处,辰年看他一眼,又看向他的身后,见并无乔老等人跟随,奇道:“王爷自己一个人?”
她双颊红润,眸中微微带了些迷蒙,唇瓣开合间,似有淡淡的酒气溢出。封君扬瞧出她是喝了酒,心中忽觉得恼恨异常,又见她身上衣衫单薄,只恨不得立刻寻件披风来将她严严裹住。
他只看着她不语,辰年不觉微微皱眉,问他道:“王爷寻我有何事?”
封君扬强自压下心中火气,淡淡一笑,道:“有些事情想要与你说。”
“您之前所提的私事?”辰年了然地点点头,笑道:“本想着明日再去寻王爷,不想您这样心急,既然这样,那就请说吧。”
不想封君扬却是摇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
辰年自忖眼下他武功已是比她强不多少,因此也不怕他,便就说道:“正好,我想着去巡一巡寨子,王爷要是无事,不如随我同去,路上也可说说话。”
她说完,便率先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去。封君扬在后看得她两眼,这才跟了过去。虎口岭寨子有内外之分,出得内寨,辰年便就真的沿着那围墙缓步而行,遇到巡逻的寨众时,还会出声打个招呼。
封君扬却是一直无声,只默默地在后面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老远,辰年才突然问封君扬道:“王爷觉得我这寨子可还算好?”
听闻她句句都称呼他王爷,封君扬额侧的青筋直跳,强自忍了忍,这才干巴巴地答道:“极好。”
辰年停下步子,回身看他,笑着问道:“王爷,您不高兴?”
封君扬抬眼盯着她,一字一顿地答道:“高兴,看你过得这样快活,我自然高兴。”
辰年瞧他一会儿,却是失笑。他两人此刻已沿着围墙走到山顶,再过去便就到了崖边,辰年寻了块山石坐下,回头看向封君扬,道:“封君扬,我们两人好久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你既然来了,我们坐下来说一说话,可好?”
这还是见面后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也是头一次好声与他说话,封君扬面色总算缓和了些,走到她身旁坐下。
不想辰年却是轻声说道:“你说我过得太快活,那么我该过成什么样子?整日里哭哭啼啼,以泪洗面?还是为你消瘦,茶饭不思?你觉得我就该把你放在心上,时刻不忘,守着你的情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是不是?让你得闲的时候,想起我可以失一失神,愣怔片刻,又或是叹息一声你我有缘无分。”
这一句句话仿若利刀,割得他心上处处见血,封君扬听得不由闭目,唇角上却是冷笑,问她道:“你就这样看我?”
“我的一辈子,就值得你那些,是么?”辰年不理会他,只径自慢慢说着自己的话,“封君扬,我曾真心实意地爱过你,全心全意地只为过你一人。如果你还曾记着些当日的情分,请你放过我吧,不管你是来做什么,是想着叫我认祖归宗也好,还是想要奇货可居也好,都请放过我。你是英雄豪杰,争夺天下该有别的手段,我自做我的山匪,活我的一辈子。”
封君扬手在身侧紧握成拳,隐隐颤抖,僵硬着声音问她:“谢辰年,你就这样看我?”
辰年站起身来,垂目看了他一眼,淡淡应道:“是。”
封君扬抬眼看她,漆黑的瞳仁中似有无形的风暴在酝酿,只又问她:“你觉得我来寻你,是想要叫你认祖归宗?想着你能奇货可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