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什么程度?就凭一个人或是几个人是不可能改变的,一个伟大的人物除非有特定的时代,否则也只是平常人。”
语嫣听他说了这么多话,不由有些心烦起来,然后便道:“我从未想过做一个伟大的人,我只知道我看到世界上好多不公平的事情,我想帮助他们,我只是想做些什么而已,仅此而已!”
她说着说着,脸上变得有些哀伤起来,坐在凳子上,默默无言。
王贤见她如此模样,不由把心中要说的那些话都缩回肚子里了,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刚才可能说的太重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语嫣却并未说话,只是呆呆地坐在这里。
王贤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先回去了。”
他抬步便行,却听到语嫣小声道:“什么时候去苏州?”
王贤一愣,然后道:“大概就是最近几天吧。”
他行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李清照的订婚好像也是最近,不过只是小办宴席,若是在我将行之前还可以过于看看。”
语嫣又不说话了,她此时便如深秋之树,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贤走出院子,他方才说着说着便说多了,然后颇为冷嘲热讽地说了那一堆话,语嫣自然觉得心中极堵,此时走在院子中才有些后悔,毕竟语嫣虽然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是她没有什么错,自己何必如此说她?
他微微叹了口气,像是把这事情全部叹出去,见到天色尚早,他便走了出去,便向着包特那呆着的那个武馆里面行去。
武馆看门的基本上都认识了,直接招呼几声便让他进去了,他也不拘礼,便在这院子之中散步着。
这院子不大,往北边行便是露天的武场,那许多人正待在那边,一边练习手脚,一边练习射箭。
包特那在草原之中的射箭技术十分了得,在这里颇有些大材小用的味道,不过他还是挺喜欢待在这里的,因为这些小孩们都极为热情,他虽然不喜说话,但对于孩子们却从来都是很客气的,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教习射箭和摔跤。
王贤此时见到包特那正在示范着摔跤的姿势,前后相倾,不由微微一笑道:“包特那哥哥,你过来一下。”
包特那一愣,然后便和那群小孩说了几声,才走了过来道:“塔布,你又趁着我教人摔跤的时候过来了。”
王贤笑道:“包特那哥哥你还真是教上瘾了,怎么样,这个武馆和这群孩子们怎么样?”
包特那此时直接坐在地上,舒展了一下身子道:“老实说,比起草原上的孩子,他们的身子差远了,塔布,你还记得你以前在草原上的事情吗?那时候也列先还嘲笑你身体差,不过我估计,这些小孩子没有一个能比上那时候的你。”
王贤呵呵笑道:“我毕竟在草原上长大的,虽然不长拉弓射箭,可若是引弓还是会两手的。”
包特那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正在嬉戏地那群小孩道:“他们不爱摔跤和拉弓,他们这群小孩有自己好玩的东西,不像草原上的孩子。”
王贤叹了口气道:“草原上与马为伴,又整天担心着外族的弯刀,所以每个小孩都会拉弓,都会骑马,可是大宋就不一样了,这边的孩子们基本上没有机会碰上这些东西,长久以来的和平让整个大宋都忘掉了危机感,不仅小孩子们不知道,就连大人们也是一样的不知道。”
包特那听他说了一堆奇怪的话,不由有些奇怪地道:“塔布你刚才说什么?”
王贤此时呵呵一笑道:“包特那哥哥,你说上几句汉话让我听听。”
包特那一愣,便用仍然有些涩的汉话说了几句,然后又变成草原上的话说道:“汉话虽然天天听,但说起来还是有些别扭,忽察儿就强多了,他若是走出去,估计没有人以为他会是我们草原上的,一定是以为是汉人。”
王贤微微一笑道:“包特那哥哥,你的汉话也不错了,这样也好,在江南那地方也可以说话,反正大家的官话都是不怎么好。”
包特那不由有些奇怪地道:“江南?江南是什么?”
王贤笑道:“我们的大宋有一个大江,名字叫做长江,在长江的南方便是所谓的江南,哪里很是繁华。”
包特那惊讶地道:“大宋还有比这汴京更繁华的地方?”
王贤忙摇头道:“那自然是没有,不过江南繁华,别有一番情调,汴京是天子脚下,太过肃穆了,而江南就不一样了,就像……我说不清楚,总之你到时候去了便知道了。”
包特那此时听出王贤说的话了,疑惑道:“你想带我去江南?”
王贤点头道:“是,我要去江南苏州,所以你也跟我一起去。”
包特那看了王贤几秒,随即站了起来,一下子扑了过来,竟然把王贤摔倒在地,让他直接头倒在这地上,全身都极为疼痛。
王贤还没弄明白,就听到包特那一声吼叫道:“我和答图两个人千辛万苦地过来找你,如今答图不见了,你又不找他,反而还要去南边,答图怎么办?她怎么办?”
他大声吼叫,顿时引起那边的小孩子们注意,这些小孩停止手上玩的东西,唧唧喳喳地向这边过来。
包特那突然向那小孩子们吼道:“别过来,回去练摔跤!”
他用的是汉话,声音很大,把那群小孩子顿时吓了回去,只是远远地看着这边。
王贤此时倒在地上,晕头晃闹的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却不料又被包特那直接踢翻在地,然后直接一拳打在脸上,他鼻子一热,血留了出来。
包特那脸上尽是愤怒,他大声道:“答图为了你,不吃不喝都要过来找你,我们过山的时候,爬在那山上,答图摔坏了腿,她却只念叨着‘快要见到塔布了’,在从辽国过来的时候,饿上了好多天,答图都晕倒了好几次,可是她每次都念叨着‘没事了,我们快要见到塔布了’,现在,现在,答图她不知道在哪里,你却一点都不关心她,一点也不!你的心是那被风吹得到处转的草儿吗?你的心是像那不儿罕山的石头一样的硬吗!”
王贤瘫倒在地,鼻子上的血涂的满脸,他有些无力地躺在地上。
包特那见到他这幅模样,不由变得极为生气起来,又是几脚踢了过去,然后叫道:“你说啊,你给我说啊!答图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还不尽快地找她,你这个杂种,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汉人!”
他这几脚颇重,王贤被他踢得不由一阵翻滚,血直向上涌了出来,他微微用手擦了擦,双手染上了血红的颜色,透过手指看那艳阳,竟然也被染红了,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包特那心头之气顿时又大了起来,正要上去把王贤打个半死,却听到王贤虚弱地道:“答图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他把染着血的手放了下来,然后低声道:“我们在一起放过羊,在一起跑过马,我们一起到西边去,我每天晚上给她讲故事,大狼过来的时候,她用弓箭赶走了,大风来临时,我一直握着她的手,不管什么时候,我们的手都没有分开,一直都是握在一起的,答图,她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喜欢的女子,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找到她的。”
他低沉的声音让包特那微微一愣,蓄满力气的拳头不由地软了下来,此时也坐了下来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答图?”
王贤茫然地道:“我到哪去找她?”
包特那不由有些生气,但见到王贤满脸都是血,也心中有些不忍起来,只好说道:“就到辽国和大宋的交界的那些地方找她啊,她就在那边和我走散的。”
王贤此时偏转过头来,突然有一种哭的冲动,他喃喃地道:“答图她会在哪里?我不知道,我一个人找不到她,只能等到我强大了才能找到她,可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是真的悲伤起来,但是他极力地压抑着,然后慢慢地坐了下来,鼻子上顿时留出血来,他又用手轻轻地抹了一下,微微吸了口气道:“我不敢保证自己什么时候找到答图,但是我一定会找到她,如果,如果答图真的不在了,我也会陪她的。”
包特那微微失神,见到王贤努力地想站起来,他一把扶起来,然后道:“你伤的重不重?”
王贤遥遥头,然后慢慢道:“包特那哥哥,我会找到答图的,你相信我。”
包特那看着他,然后重重地点头道:“我相信,我送你回去吧。”
王贤此时站着确实困难无比,包特那稍不用力,他便跌倒在地了,这样一直送到了王家的门口,包特那想要回去,却听到王贤虚弱地道:“包特那哥哥,相信我。”
他的声音很低,因为他极为的虚弱了,包特那看了看他,然后长叹了口气,走了回去。
王家此时算是忙开了,王合连忙命人把王贤抬到卧房,然后急忙地找大夫,整个王家都手忙脚乱起来。
事实上,王贤并没有伤什么,只是流了不少的血,加上心中忧伤,虚脱起来,所以大夫过来只是吩咐给他洗换好,然后让他躺在床上睡起来,最后又开了一些补身体的药材,算是小赚了一下。
他身子有些虚,但躺在床上第二日便醒了,想着起床却又被王合诸人拦住,非要让他耐心地调养几日才好,最后又问他那日情况,王贤便只是说摔倒了,被人扶回来的。
他躺在床上修养了几天,这几天之中什么事情也没有干,脑中想了很多事情,直把自己搞的精疲力尽才放开胡思乱想,呆呆地出神了。
“王公子。”一个声音穿了过来,他不由回过神来,然后见到门外正站着一个女子,轻轻地提着一个小篮子,正看着自己。
王贤连忙道:“原来是李姑娘,便请进吧。”
李清照此时走了进来,然后把篮子放下来,看着王贤道:“听语嫣说王公子受伤卧床,我便带了一些东西过来看看,你没有大碍吧?”
王贤微微一笑道:“只是小事而已,无甚大碍,多谢李姑娘的关心了。”
李清照点了点头,然后把篮子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却是一些红桃和一大碗羹,她轻轻地放在桌上道:“王公子,这羹很补身体,而且味道不错,这桃子还是新鲜的,吃一些也很不错。”
王贤有些惊讶,随即便道:“有劳李姑娘费心了,在下多谢了。”
李清照摇头道:“此事何言谢字?听闻王公子过上几日便要去江南苏州了,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王贤点点头道:“皇上外放了在下,吏部已经下了公文,过上两日便启程动身。”
李清照低下了头,然后幽幽叹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江南好,苏州好,好在那一片淡漠山水,好在那江边烟雨朦胧,好在那些许儿女情长。”
王贤一愣,随即笑道:“江南和汴京不一样,便如一个清瘦少年和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之间的差别,今次去江南,我便是为了寻那少年。”
李清照慢慢地道:“少年何处寻,杨柳之下,小桥之上,便如西风,不可久视。”
王贤一愣,随即笑道:“李姑娘所言极是,我只是附庸风雅,随便说说而已,我现在苏州看管几年,日后李姑娘若是有闲情,便到苏州一游,我作为一个东道主,到时候便带李姑娘左右游上一遍,看一看江南到底好在什么地方,李姑娘以为如何?”
李清照亦是宛然一笑道:“如此便好了。”
她此时微微说了几句,然后便走回去了,留下这几个红桃和那一大碗的水羹。
王贤突然微微叹了口气,又想起了语嫣所说的话,不由有些摇头。
李清照除了自己的父亲以外,见到的少年男子最多的便是自己了,如今正是花季雨季的年龄,心中或许真的会留有王贤的影子,刚才她在这里说的一番话,王贤虽然不太明白其中心思,但他还是能感觉到李清照这若有若无的心怀。
不过自己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了,幸好此次下苏州,以后两人分居二地,不会见面,日久过后,自己的那个影子便在李清照的心目中黯淡下去,这样以来就好了。
他此时微微舒了口气,拿起桌子上的桃子,轻轻地咬了一口,甘甜无比,果然是极为新鲜的桃子,他猛地咬了几口,一个桃子便只剩下了桃胡。
这羹已经不热了,不过王贤喝起来还是颇为香甜的,味道极好,他这几日喝那苦涩的中药喝多了,此时喝起这个便觉得是仙琼,一口气喝了个大半碗,正想彻底消灭掉的时候,却不料外面一阵吵闹的声音,随即便见到一个下人走了进来。
王贤一愣道:“什么事?”
那下人连忙道:“外面突然来了一些官老爷,说要颁圣旨,老爷急忙让小的教小公子你过去。”
王贤顿时有些惊讶,连忙放下这碗,换了一身衣服,便急急忙忙地走到前厅之中。
王合正坐在这边和一个中年太监模样的人说着话,此时已经摆好了香案,王贤一过来,那个中年太监便立刻站了起来,走至香案下面。
王贤诸人立刻在这下面跪倒了,听着那中年太监念道:“钦闻王贤居经筵时,不思为君,不辅君言,又有包庇前相章淳之嫌,实属大罪,本应重惩,念王贤曾为朕之经筵,故而从轻发落,迁为知两浙路杭州昌化县军县事,旨到二日内便行,王贤到位,勿要谨遵朕之勉励,钦此。”
下面的诸人此时皆都是惊讶地看着那念圣旨的中年太监,王贤愣了一下,眼见那中年太监收起了圣旨,然后过来扶起王贤,并把圣旨交给他,然后笑道:“王大人可认识咱家了?”
王贤一愣,见这个中年太监颇为脸熟,但还是有些想不起来了,不由不好意思地道:“公公面善,在下眼拙,请公公告知尊姓大名。”
那中年太监微微失望,随即便道:“咱家名为梁师成,和王大人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道王大人记得吗?”
王贤这才想起来了,原来自己面前的这人就是六贼的那个梁师成,几年前因为端王案,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他此时连忙道:“却原来是梁公公,在下记得了,几年之前,承蒙梁公公照顾,在下感激不尽,一直无缘谢上一番,今日终于碰巧见到了公公,在下却一时糊涂忘记了,望公公莫要怪罪。”
那中年太监脸上微微一笑道:“哪里,不过咱家也不是碰巧而来,乃是皇上亲自指派过来的,便是皇上有些话在圣旨上不好言之,只能通过咱家传给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