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 回来

    逃生之路就在眼前，雪姬面上一喜便朝着那裂缝处赶去，只是这禁制到底是损了十二仙才勉强召唤出来的东西，绝不会羸弱不堪。

    片刻功夫，雪姬竟眼睁睁地瞧见那数十米水洼大小的缺口瞬间变窄了许多，就只剩下十几米了。

    “快，快出去。”垂死的赤素眼尖得很，他望着天边的洞感受到涌灌而来的上仙界气息，提醒着身边的两个小弟子快去逃命。

    谋定而后动，就在所有人都各怀目的冲向那越缩越小的禁制裂缝时，一道蛇影以极快的速度抢在了众人之前，甚至要远超过那位世上难逢敌手的圣者。Μ.

    “那是……”雪姬被这突然出现的身影惊得一愣，尽管她一眼认出此女不是枝禾，可世间少有毫无缘由的相似，怎会连妖气和功法也如出一辙。

    她大概是要抓住那个蛇影，再加之逃出神域的压迫感，使她前行的速度更快了。

    蛰伏多时的岚因察觉到危机，她自诩是局外人，不该牵扯进任何的仙妖纷争里去，她怕身后的老妖婆追上来，便用蛇骨剑发出一道气劲去挡。

    哪曾想雪姬看见本属于枝禾的命剑出现在一个小丫头手中，她一直合拢的手掌倏地分开，盲眼的少女身形一晃呈现出万年大妖的本体之象。

    那是如蜈蚣般庞大的巨型蜘蛛，却因缺了很多条腿，看起来十分诡异，满身白亮黏连的绒毛下藏着密密麻麻的眼睛。

    妖身现，实力则更上一层，且见这蜘蛛张开血盆大口，一条麻绳粗细的蛛丝猛地窜出缠绕在小丫头掌中的蛇骨剑上将枝禾的遗物夺了过去。

    岚因眉头一皱，本也不舍娘亲所赠的命剑，却知事分轻重缓急，她心下一横转身第一个出了神域。

    此刻，雪姬正收拢蛛丝要将蛇骨剑归为己用，可赶来的吕岩焉能如她所愿，炼神令的青光如刀挥在蛛丝上一截，那蛇骨剑便落在了吕岩囊中。

    出口近在咫尺，怎奈旧人不依不饶，吕岩得了利器又不惧死，一时间倒也拖住了雪姬一二。

    接着一浅杏、一朱红两道颜色逼近，太清衍天弓和破妄刀的灵力攻击也加入战局。

    你舍弃了什么？良册在出手时，有意将鱼怀隐推出灵力激荡的中心，他能感觉到再次回到他身边的人发生了一些变化。

    捏碎灵海却死而复生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在这人身上了，但这一回不同。醒过来的鱼怀隐不曾开口说话，清亮的眸子里也瞧不出半点情感，浑身上下冷冰冰的，相较于十多年前魂魄有损时更加木讷。

    他终究还是失去了什么，为了那句不会死去的承诺，说话算数通常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可他还是选择回来了。

    赤素带着两个小弟子来得晚些，一到出口就向吕岩嚷着，“老祖，我先带着两个娃娃出去。”

    能做得他都做了，流过血，尽过力，至于到最后拦不拦得住，不是他这个没了半边脑袋的废人可以左右的，他不过是想挑个好地方等死。

    可柿子总要挑软的捏，雪姬见识过十二仙灵海碎裂的威力，她眼下打得很累，需要一些趁手的东西来摆脱吕岩这些人的纠缠。

    口中三道蛛丝齐发，直掏向赤素与两个小弟子的丹田，破船还有三斤钉，赤素搅动白绢替自己和身旁的一个弟子扛了一下。虽不能彻底脱险，可总归有点用处。

    名唤云荷的女修距赤素近些得了照拂，那蛛丝只穿透了她的小腿，她疼得脸色一白却十分果断，见手中链刃无法扯断那些白丝，便当即斩断了自己的腿，一跃坠入了上仙界。

    蒋成旺没有这般运气，他的灵海被雪姬剥离出体外，充当自爆的灵宝轰向吕岩。同时，雪姬又再次自虐般的砍下手臂，两根长矛分别刺向鱼怀隐和良册。

    眼见那小弟子的尸体像垃圾一样被丢开，吕岩怒意丛生。

    按照雪姬的预想，她应该把这些渣滓远远甩在身后才是，可她不懂一个普通的凡人拼起命来其实很可怕的，因为他们从来卑贱又一文不值。

    吕岩穿过那枚灵海所激起的风暴漩涡，他周身燃着烈火，烧得须发皆无却不肯后退，他死死攥住蛇骨剑，在近身的一刻刺进雪姬的丹田处，那里有无形剑破开的伤口，是这大妖的死穴。

    “你这疯子——”一个疯魔的妖在唾骂一个疯了的人。

    重伤她的是枝禾的剑，同她听过的一个预言一样，她还是栽在了故人的手中。

    死亡更近了，雪姬却仍不肯罢休，她竖起全身的长矛捅向一处，将焦黑的吕岩串在她的蛛腿上，把这人扎成了筛子，然后带着敌人的肉身从禁制的缺口撞了出去。

    一场苦战后，神域中还活着的人屈指可数，两根带着劲风袭来的长矛被良册斩碎了其一，另一根则在他替鱼怀隐招架时扎穿了他的背。

    久痛会麻木，良册体力不支压根感觉不到身上有伤。鱼怀隐用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按在这人的伤口上，他仿佛受了什么刺激般不愿意再见到血。

    “对不起。”鱼怀隐嘴里机械地吐出几个字来，一种无端地愧疚油然而生又戛然而止，他的脑袋有些怪，让他下意识地说了自己曾经最不爱听的一句话。

    说完却又微微抿唇，似乎隐约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太对，却也说不出错在哪里。

    “嗯？”良册一把拔出了肩上的长矛，鲜血四溅飞出，他没空理会这些，就想拽着面前怔愣出神的人往出口去，却忽觉一阵下坠之力拖住了他。

    鱼怀隐身子一软，他应当是要昏死过去的，可身体虽到了强弩之末，但神识中那只金色眼瞳的力量让他始终清醒着。

    险些从空中摔下去的鱼怀隐半抬着眸望见良册眼底种种激烈的情绪来回流转，有担心，有痛楚，有爱……以及更多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迷惘着张了张嘴，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又要再重复一句对不起的口型一变成了一抹微弯的弧度。

    鱼怀隐笑了，他还记得在这个世界中遇到的一切，有好有坏，而欢愉比苦难略胜一筹，值得他会心一笑，尽管种种过往都在他的记忆中缓慢地消失着。

    “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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