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零度的酒、八十度的水撒在桌子上,水英抽身去灶屋拿抹布。
老汪把剩下的开水倒进水英的碗里,一反常态,未喝先醉,竟然幽默滑稽地扮起‘三花脸’,耍起了酒疯。他双手举案齐眉端给水英,结里结巴表演:“只要……感情……有,喝水也……也是酒!”
引得老教授爽朗地哈哈大笑;逗得金木“喀……喀……喀”开怀大笑,傻笑不停,三分美声,京腔十足,只是功夫还不到家,差点噎过气去;一贯腼腆羞涩的田老师半掩着嘴,“噗……噗……噗”漾出了阵阵笑意;不苟言笑、古板严肃的水英也“嚯……嚯……嚯”起来,清脆和浑厚交替,原声笑法和民族笑法兼备,幸福得脸上绽开了荷花;四清和梅花注意力放在甜酒和鱼肉上,看到大家都在笑,也感染得莫名其妙地“嘿……嘿……嘿”地笑起来,假嗓子表演得淋漓尽致。堂屋里鼠声唧唧,虫鸣鸡欢,屋顶笑得嗡嗡作响,回音阵阵,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尊者、长者开启晚宴,这是龙王山千年不变的传统。文化最高的琶王爷似乎在龙王山已经培训毕业,深谙龙王山的酒文化,却之不恭,只得入乡随俗,首先致感谢辞:“感谢老汪!感谢你们一家!预祝龙王山来年风调雨顺,祝老汪身体健康!子孙兴旺前途无量,干杯!”大家一饮而尽。
仍很娇弱的田老师却不善言辞,声音细若游丝:“金木聪明伶俐,五周岁了,过了年能上学了。”
金木听了表扬,情不自禁地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过年我就七虚岁了!我都成大人了!”他开始表演脱口秀:“一一得一,一二得二……”金木的乘法口诀被大家的笑声打断了。
老汪忙着给客人斟酒夹菜:“喝酒喝酒……吃菜吃菜”。
水英坐在旁边拘谨无措,局促不安,几乎不动筷子也不讲话,她没上过台面,今晚提高了地位反而难受,实在无法适应,很快又下灶屋烧菜去了。
金木难得一年一次的饕餮盛宴,狼吞虎咽一番后,学着大人模样,对桌面上环视一圈,发表离席辞令:“你们慢慢喝、慢慢吃!”扔下碗筷到村上看放“双响”、捡小鞭炮玩去了。
正月里闹元宵。喜庆是无比的,热闹是非凡的,赌博是不会少的。
四清丢下饭碗直奔赌博场,屠户朱时家的四方桌已是里三层外三层,风雨不透水泄不通,两枚硬币转得“叮叮”响,“嘭”的一声,庄家抓起铁碗盖住,只听到硬币在碗下“哗哗”倒下。
“快压钱!快压钱!放好,杆子,对子,随你们选!”庄家满嘴喷着吐沫歇斯底里地喊着。
四清此时正从人墙上爬到人头,在人头缝中探出半个脑袋,两只眼睛像两把锥子,把两个五分硬币看得真真切切,手开始发痒,心旌摇荡:“我看准了,两个银硌子都是数字朝上,一定是对子!”四清和其他人一样,不假思索把压岁钱全部压在对子上。
“开了!”庄家大声吆喝,“当”的一声,把碗揭开扔在一边。
“红口!对不起啦!”庄家把钱挪到怀里,四清看准的硬币变成了一正一反,压岁钱还没捂热就送给别人了。
“明明就是对子,我看得那么准,会不会像我在上学路上出‘杆子宝’一样玩门道?对了,一定是庄家在台子下面用了吸铁石,把一个银硌子吸翻了身!”四清摸着墙角闷闷不乐往回走,但突然为自己发现对方做假欣喜如狂:“我终于知道你们赢钱的门道了,这算什么本事,这玩意是我玩玩不玩的东西,小意思啦!下次我一定扳本!”
四清正陶醉在自己伟大的发现当中,幻想自己赌场上耍了手段,赢得盆满钵满……
不知不觉,四清到了家门,他左脚刚跨进大门,右脚还在门外,就被水英看个分明,一分钱一个命的她,抄起家伙,不由分说,三十晚上仍动用了家法,边揍边骂个不停:“你个败家子,沈万三都养不起你,万担家事也能给你输精光,多少人赌得倾家荡产,多少人赌得妻离子散,只晓得勤劳能致富,你看哪个靠赌博发了财,下次再赌我就斩了你一个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