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头岭上有大大小小十来个烽燧,山脉最东首那个最大的土堆子因为偶有商队经过、补给,渐渐发展壮大成了一个堡塞,人们习惯叫他马头堡。
马头堡的堡主叫刘虎子,今年二十有八,从十六岁应征入行伍至今,满打满算在凉州境内也当了十二年的兵。因为家里穷,给上司送不起礼物,他虽然每次与突维尔人的战斗都冲在最前面,割了不少蛮子的首级,但这些功劳却没有一样记在他的身上,反而被到军中镀金走过场的王孙公子平白捡了好处。七年前,刘虎子在鸡脖岭那儿和蛮子干了一架,身子被砍了十二刀,却拼将着一条命杀了出来。那一战,他一人就杀了十一个蛮子,他本以为这次可以策勋三转军升一阶,却不曾想那黑心的校尉毫不犹豫的砍掉了他上报数字的一半。刘虎子性子直,找到校尉去评理,却被校尉以构陷袍泽的名义当众打了一顿军棍。
自打那以后,刘虎子便沉默寡言了起来,也不再争抢着冲锋陷阵了。校尉见指使不动他,便索性不他打法到了这鸟不拉屎的马头岭做燧子。
刘虎子因为资历老,被新兵们推举为燧正。实际上这燧正不过是个相当于火长的鸡肋职位,不少老兵都主动避开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但刘虎子却是点了点头默然接受了。
再后来,经过马头岭的商队越来越多,刘虎子心肠软,不忍商贾们翻身越岭,再绕到几百里,便索性在山岭内侧的乱石堆里开了一条小径,将将供商贾通过。
商贾们难得见一这么好说话的军爷,也乐意将一些商货呈现出来,送给马头堡的堡主。这些商贾多是从西域而来的小商贩,为了避免凉州城巨额的商税盘剥,这才冒着生命危险翻身越岭,沿着祁连山,把凉州绕将过去。
这些商贾无所不贩,不论是大食的香料、高昌的葡萄脯子,还是波斯的毛毯,他们都能贩运过来。当然,最让这些戍守军卒兴奋的货物,当属昆仑奴了。这些生来注定为中原人做牛做马的仆奴,生就一副好气力,在中原可以为护院、苦力,妥妥卖个好价钱。昆仑奴多为男性,当然也有少量女子。若是碰巧遇到了商队中有女性昆仑奴,不用刘虎子开口,那商队的领队就会主动把她献出来,供军卒们享用。这些女子虽然皮肤黑了点,但对这些整年不近女色的军卒来说,却无异于鲈鱼熊掌、珍馐美馔。
刘虎子性子和善,在那女奴身上发泄一番后也不纠缠,便把她赏给了弟兄们,也好叫这些小子在小娘的肚皮上泄泻火气,踏踏实实的戍守烽燧。弟兄们感念刘虎子的恩情,有了什么紧俏的玩意也都主动呈现给刘虎子。故而,在马头堡的生活虽然苦淡,却也比凉州城里多了几分人情味。
适逢盛夏,刘虎子躲在烽燧的储仓里啃着馕饼,时不时的骂上几句凉州的司马和节度使大人。七月已经过了大半,可凉州府这个月的粮草还没有拨付下来。弟兄们可是还啃着上个月的干馕喂着蚊子晒着太阳,那些在凉州城里听着小曲,喝着冰酒的官老爷真安得下心啊。
“虎哥,来了,来了......”
刘虎子方在沉思,却险些被那冲入储仓的毛头小子吓离了魂。刘虎子白了一眼这混小子,斥骂道:“雷麻子,你平日里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儿,今儿个是怎么了,他娘的诈尸啊!”
雷麻子灿灿的耸了耸肩,赔笑道:“虎哥,瞧您说的。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您知道谁来了吗,是......”
“我呸!”刘虎子往地上啐出一口浓痰骂道:“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你也不该高兴成这样。皇帝老子来了,咱们堡里的粮食就能多吗?还不是放一声响屁,拍拍屁股就走?”
自家堡长出言对天子如此不敬,雷麻子却是完全不在意,只摊了摊手道:“嘿嘿,这可比皇帝老子稀罕的多哩。像你说的,皇帝老子来了,咱们堡塞的粮食多不了哪怕一粒,但这些人来了不但我们多了粮食,还有女人玩哩。”
刘虎子听到女人二字,眼睛立刻射出两道精光,下身亦是不由自主的燥热了起来。
“他奶奶的,你小子不早说!”刘虎子笑骂了一句,起身便往仓门走。细算算时日,从伊吾来的商队也快到了,这批商贾虽然运送的货物杂,却是最大的一批,可以好好给弟兄们打打牙祭。至于女人这种稀罕物什,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雷麻子紧紧跟在刘虎子身后,嘿嘿笑道:“您不是没给我机会嘛。弟兄们成天在堡塞里面哪儿都不能去都快给憋闷死了,这商队来的正是时候啊。”
刘虎子出了储仓,走近垛口望了眼,说道:“叫他们主事的把礼物送进来,其余的人在一旁等着。”
雷麻子不迭的点头:“哎,这就去,我这就去。”
雷麻子一阵小跑,下了烽台,打开了石门。
商队的领队是个大食人,围着一条雪白的头巾,他冲雷麻子点了点头,躬身进了堡塞大门。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孔武有力的波斯人。他们手里捧着厚厚的毛毯,还有一些瓜果脯子、馕饼香料。
烽燧一共有两层,一层主要存放军械粮食,二层则是军卒居住之所。这三名商人弓着身子跟在雷麻子身后,不时瞥向两侧的草垛粮袋。
悬梯并不算高,他们只踏了几十级便到了二层。
为首的大食商人学着中原人的样子冲刘虎子拱了拱手,用蹩脚的汉话说道:“尊敬的将军大人,我们从遥远的西域而来,希望能从您这儿补充淡水。我们准备了一份精美的礼物,希望将军能够收下。”
刘虎子不过是一个火长大小的燧正,便是堡主这个名头都是自封的,如何担得起将军这两个字?不过他却觉得十分受用,笑着挥手道:“大掌柜实在太客气了。来,东西先放下,喝杯水,解解乏!”
他冲雷麻子使了个颜色,这军卒便麻利的拾起一只漆壶,将白水倒了出来。
“大掌柜,您请!”雷麻子双手将白水捧给大食领队,一脸奉承。在这深山之中,净水可是比黄金都珍贵的东西。刘虎子能够拿出净水招待商队主事,足以见得他对这些人的重视。
“真主保佑你,将军!你就是先知的努雷!”大食商人喜极而泣,冲刘虎子恭敬的行了记礼。呷了一口清水,大食商人道:“还望您能够允准我的商队在这里汲取淡水。”
刘虎子点了点头,朝雷麻子点了点:“你带着他们去鸳鸯沟去水,快去快回,小心点。”
雷麻子面露难色道:“虎哥,鸳鸯沟据这里可有好几里路呢,我们现在就去?带上多少人?”
刘虎子剜了他一眼道:“那些东西我一样都不会动,都给你们留着呢,你小子赶快带客人们去汲水,别耽搁。嗯,就带上七八个人吧。”
从马头堡到肃州城还有几百里要走,这些商贾若不在此补足了水,接下来定然会吃不少苦头。他刘虎子做人厚道,既然收了商队的钱,就要帮他们想的周到些。
刘虎子搓了搓手掌,再次强调道:“快些带兄弟们去,我给你保证,包裹里面的东西一个都不碰!”
......
......
“大掌柜,你这水取了这么多了,该是够了吧?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雷麻子见日头西斜,心里有些忐忑,向身旁的大食商人提点道。
照理来说,他们晚回去些也没什么,但今日不一样啊,若是回去的晚了,礼品货物绝对被留守烽燧的弟兄们分完了。最重要的是女人,都是半大小子,谁喜欢玩被人弄剩下的破烂货啊。
大食商人摇了摇头道:“还不够,我们从马头堡穿过去,还要远行六百来里呢。水要是不取够,是绝对走不到肃州的。”
“唉!”雷麻子叹了一声,也不好强求。毕竟自家堡主把这些商人奉为座上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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