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陈义直爽豁达,有意和自己交好,就将自己想法一古脑儿说了岀来。
陈善人沉吟片刻,说道:“陈公子为了敝府安全,能这般周全考虑,老朽感激不尽,至于公子的吃住,容老朽再思量思量,老朽总觉得太委屈你了。”话中之意,自是采纳了段有意见。
又闲聊了几句,段有就告辞,往凉州城走去,去找陈先生,夜闯太守府。
夜半时分,段有来到原段府后院外墙下,看看四下里无人,就将打狗棒往腰间一别,吸口气,一跃而起,手搭上墙头,刚要提身上墙,突然双脚被人抱住。
段有一惊,立时身体往下一挫,又呼地拔起,拔起时双脚一转一分,就听下面扑踏一声,一个人倒在地上。段有随即落地,打狗棒指着那人,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就听那人声音颤颤地说:“好心人,给陈华一点吃的吧,陈华快饿死了!”
一听“陈华”二字,段有脑子里嗡地一下,心跳加剧,扑将过去,捧起那人脸,夜色中看得不甚清晰,但确是陈先生无疑。段有颤声而道:“你是陈爷爷?”
陈先生单名一个华字,除段有一家外,别人均不知晓。
陈先生目光闪烁,反问道:“你是——”
段有喉咙哽咽,附在陈先生耳旁,小声说道:“我是段有,是当年的有儿。”
陈先生呼地翻身而起,紧拽段有胳膊,眼睛圆睁,胸晡起伏,口中嘀咕了几声有儿,有儿,就拽着段有,跨街穿巷,一直到西城墙根,从怀中解下一盘绳索,往城墙上一甩一搭,尔后攀绳上去,又让段有上去,两人越过城墙,径向西北赶去。
段有欲问父母下落,却见陈先生只顾低头赶路,不愿说话,且不时擦试眼睛,伴有缀泣之声,竟至不敢开口,一种不祥感觉弥漫全身全心......
陈先生带段有一路急行,一直到灵钧台下,他突然扑通一下跪于地上,说句:“大小姐,姑爷,有儿回来了。”就呕地一声哭起来。
段有只觉天旋地转,喉咙噎痛,跪倒地上,眼泪簌簌而下,只是哭不出来。
父亲、母亲,你们真的已经走了?!
神采奕奕的父亲,轻声细语的母亲,竟早已和他们兄妹天人相隔?!
八年多来,自己日思夜想,竟未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过得半晌,段有喉咙咕咕有声,发出一句:“可怜的玲儿!”猛地一掌击于自己头上,竟昏厥了过去......
醒来时,段有已在土坯小屋的炕上,昏暗的豆油灯光下,陈先生和那老哑巴定定地看着他。
段有翻身坐起,平静地问陈先生:“害我父母的凶手是何人?”
“是吕典,当年后凉国国主的族兄。”陈先生说,就将当时情形叙说一遍,之后不无遗憾地说道,“当时我用飞刀将那恶贼麻倒后,只顾你母亲,未及补上一刀,后来再去时,那恶贼已不见。”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从小布袋中取出一块玉佩塞于段有掌心,说,“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说是留个念想。”又补了句,“你可千万保存好,也别让人见到。”
玉佩铜钱大小,晶莹剔透,白中泛绿,上有刻纹,略呈扇形,两边一细凹、一微凸,一端有孔。段有捧在手中,霎时泪如泉涌,嘤嘤哭出声来。
过了一会,段有止住哭声,问吕典情况,陈先生说再未见过,七年多前后凉国被姚秦国所灭,吕氏之人就不知所终。见段有紧咬双唇不语,陈先生又说道:“此处安葬的,是你父母的骸骨。当时我在西城门处未找到你兄妹二人,见那里把守甚严,料想你二人并未逃出,就想先请出大小姐和姑爷遗体,再寻找你们。就折回,寻个机会进了段府后院,只见后院满是尸体,听巡查的兵丁说都要运往城外乱葬岗,我心中着急,就先在后墙根处偷偷挖了个坑,趁巡查之人走开时,将大小姐和姑爷的遗体掩埋。一年后后凉亡国,我寻机请出遗骸,包来葬在这灵钧台下。”说着又哽咽起来,抚着段有的胳膊,“总算老天有眼,让有儿平安活了下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当时找不到你和玲儿,后来打听到消息,说有几个恶汉将一个小乞丐撵到红水河里淹死了,我沿红水河一直寻到武安郡也未见到踪影,又回头沿河找寻,终于在一处红柳丛中找到了有人藏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