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声“国公爷”时,国公爷心中的怒火磳磳地往上窜。这一下,他不怕了,也不悔了,只剩下怒了。
他大怒:“赵僖,我待你不薄,视你为兄,时时敬重,事事依从,你为何竟敢如此?”
说这话时,国公爷声音颤抖,待说完后,竟是,流下了两行热泪。那心中的激动、愤怒和悲哀,重如山岳,压得周围的空气都重了起来,犹如冰块。
二老爷叹道:“赵崈,你的确待我极厚,视我如兄,时时敬重,事事依从,赵某的确愧对于你。”
国公爷大怒:“那你为何要做出这等事,竟要害我李国公家满门!”
此话一说,护院脸色大变。
二老爷一声长叹:“若依赵某本意,这一生就呆在国公府中,逍遥自地地读书品茶、弹琴下棋,这日子得有多好?只可惜,只可惜……”
说着,二老爷脸色渐渐凌厉,声音渐渐悲愤:“只可惜,你爹爹对我家做得事,实在是,天怒人怨,天理不容!”
国公爷叹道:“你竟是放不下上一代的仇恨!可就算我爹爹做得不对,你离开国公府就是了,又何必要置我满门于死地,你何需如此!”
二老爷幽幽一声长叹,这声长叹,就似一口气将漫天的后悔、愤恨、哀怨、不甘都给吸进了肚里,再凝成了铁块,一口吐了出来。让人听了,只想潸然泪下!
“何必如此,何必如此!这四个字,我每天都要问自己几百次、上千次。可我,不得不如此,我不得不如此!”
说到这,他戟指怒指国公爷,一时怒发冲冠:“我的弟弟,虽然我也是你爹爹的亲生儿子,但我就是要说,你爹爹他不是个东西,他就是个畜生,一头披着人皮的畜生!”
这句话石破天惊,四个护院齐齐大叫一声,后退一步,迟疑不定地看着这两人。
国公爷怒极:“你,你。”他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顺过这口气后,他跺脚大骂:“子不言父之过。身为人子,你竟这般咒骂已逝去的爹爹。你,你是个畜生,你忤逆至极,你不孝至极!”
“是啊,我就是个畜生!”二老爷平静地说道。他刚刚还怒发站冠,可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他身上所有的怒气竟已消失不见。
他竖起一根手指,指向头顶:“我不但是个畜生,我还是个魔鬼。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处说:“在我心中,有魔!我心中有魔!”
我心中有魔,他说这话时,他口气云淡风轻,表情悲天悯人,浑似个得道高僧。
“在青天下,我是二老爷,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风韵洒脱,守静自持。我无人不敬仰,无人不信服,无人不称我一声‘第一才子’!”
“可在这,”他的手,指向祭坛:“我就是个魔鬼,一个为了报仇不择手段,为了雪恨泯灭了人性的魔鬼!”
“可你知道,我为何如此?”
说到这,二老爷乍然暴怒,刚刚几个呼吸间被收回了的雷霆之怒,又在瞬间爆发了出来:“你知我,为何如此?”
“这一切,都是你爹爹害得,都是我的亲生父亲害得。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去找他的魂魄,我发誓要拘了他的魂,要日日夜夜折磨他,让他受尽无穷无尽的苦楚,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可惜他命好,我没找到。所以我的恨,只能由你,我亲爱的弟弟,由你来消受!”
国公爷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了几步。他神色惨然,嘶声叫道:“当年我爹爹是有错,可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何至于此,这般恨他!”
二老爷大笑:“何至于此?你知道他当年做了什么吗?你知道他是怎么害苦了我们母子吗?”
“十年前,我告诉你的一切,其实全是假的,不过是为了骗得你的信任。真相是什么你知道吗?你根本不知道!”
“我现在就把真相告诉你,听完后,你摸着良心问下自己,我该不该这般恨他,我该不该诛尽你李国公全家。”
“当年,孝宗皇帝还在世,赵惇还只是太子。那贼厮当太子多年,就暗示孝宗皇帝,请他让位。孝宗皇帝勃然大怒,动了易储的心思。”
“你爹爹是庄文太子的独子。庄文太子生前深得孝宗皇帝的喜欢,孝宗皇帝就将目光放到了你爹爹身上。你爹爹大喜,可他空有爵位,却影响不了朝廷。于是,你爹爹就动了联姻的心思。”
“当时的几位宰相家中并无合适的人选,你爹爹就求娶计相许家之女。许家屹立朝中多年,岂能看不出其中的风险,断然拒绝。你爹爹就请动孝宗皇帝,说合这门亲事,许家还是坚决婉拒。孝宗皇帝不便为此事明发圣旨,此事就此陷入僵局。”
“可结果,你爹爹为了达成目的,竟想出了一个阴损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