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在祠堂里给闯营、曹营从各部选出来准备放出去当地方官的伍兴,原本只是一个李华宇派在鲁西南充当署理知县职务的工作队队长,倒是山东本地人。至于说一个山东人如何跑到南粤军当中去,而且还成了能够担任一县之内的最高领导人,所谓的百里侯角色,这缘由却是罗虎无论如何也弄不清楚的。
可惜,伍兴官运不好,到任之后便是受了风寒一病不起,偏偏阿巴泰又是大兵过境劫掠,若不是罗虎领兵追杀到此,让阿巴泰和王可不敢做攻城之想,只怕伍兴不是成为阿巴泰这股辽贼加教匪的刀下鬼,也会被李华宇以丢失城池罪名以明正典刑。
“我见他身体有病,便命人找了医生来为他调治。养兵的那几天我与他攀谈过几次,觉得此人对于民政钱粮之事颇为精通。于是便起了拐带之心。”罗虎倒也是十分坦然,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如何与伍兴相识的一番经过说得清清楚楚。
后来便简单了。罗虎与王龙结束了龙虎义勇营的雇佣兵生涯,从济南回河南归还建制,走到鲁西南的时候,罗虎便起了一点心思。
“反正咱们闯王也是要打天下的。伍兴这样的人对闯王绝对是有大用处的。于是,”罗虎有些不太好意思。
于是,借助着伍兴出城劳军,为罗虎和王龙等人接风之际,罗虎命人突然发难,将伍兴一把掳上马背,狠狠的朝着马屁股加了一鞭子,龙虎营的马队便绝尘而去。任凭着伍兴在马上如何的惊叫,到后来的破口大骂,就是不放他下来。
“罗虎兄弟,想不到你这么一个老实厚道的人,居然也学会掳人绑票的那套手段了?”张可旺同罗虎打了个哈哈,心中却是心思电转。能够让闯曹两家准备派出去充当地方官的人一齐来听他讲课的人,其人的能力才干势必为李自成、罗汝才二人所认可。甚至是两人手下的牛金星、宋献策、李岩、吉珪等人也要认可。否则,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走。咱们去看看被虎子兄弟绑票来的这位伍兴伍先生是何等样的高人!”
陈桥驿的祠堂之内,百余名被选来准备外放的预备州县官们,坐成几排,面对着一个面容清瘦的中年汉子在一块巨大的黑板上用石粉制成的石笔在那上面圈点描画,讲说着为一任地方官应该注意的内容。不过,这课程似乎有些特殊,几乎是结合了扫盲和教授政务一起进行。
几个将爷悄悄的走进祠堂。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张可旺低声的问前面就坐的一个闯营军官。“先生在上面讲的甚?”
“你跑出去喝酒去了吧?当心军法!先生正在讲为甚朝廷的王爷、勋贵、绅士,官员。甚至是身上有一点功名的人都比种田人吃得好住得好,田地还都是他们的!”听张可旺一嘴的陕北方言,前面的那人知道这是陕西乡党,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扯球甚呢!那人家要是莫功名。莫田地。还叫个甚的王爷嘞!”
“谁在那里讲话?!”站在台上的伍兴听到张可旺有些大的说话声音,当即发问。
“先生,是俄!”张可旺倒也大方,整整衣服,用斗篷将甲胄裹好,站起身来,朝着讲坛上的伍兴微微的点一点头。
”先生,你这他娘的纯粹废话。人家王爷有兵有势力,土地当然归人家。人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是哪个将爷手下的额?”负责维持课堂纪律的军官没有见过张可旺,有些狐疑的看着新来的这个大个子。
“哦!俄是跟着张定国来滴!他刚刚有事上茅房去嘞!”张可旺有意的和四弟张定国开上一个玩笑。说完这话,朝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张定国促狭的眨眨眼,气得张定国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狠狠的踩了张可旺的皮靴一脚。
伍兴哈哈一笑说:”好,这位跟着张定国来的新学员说的非常好,能够自己找得到疑问,这就是本事了!这样吧,一会奖励你也可以领一份。是的,有枪就是草头王。可现在的问题是,那些王爷有兵,咱们也有啊,既然这些王爷能利用他们的兵打造这么一个哀鸿遍野的世界,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利用手里的兵,打造一个人人有饭吃的新世界?“
一番话说得所有人都不禁热血沸腾,打造一个新世界,这事听着就让人有劲,不过,众人又一想,这说起来容易,可具体该怎么做呢?
见众人沉默不语,伍兴说:”其实建立一个新世界不难,现在种田人吃不饱有三件事,国税重,崇祯老儿为了打仗,连年加税,三饷越加越多。各地的官员们还花样翻新的要求种田人缴税的时候必须得用银元缴,可怜那些种田人,一年到头辛苦,上好的通宝都未必能够见到几个,上哪里去给他们找银元缴钱粮?不过,这个我们已经不用管,咱们闯营的地盘上,不用纳他崇祯老儿的赋税,他要是想要,大可以派兵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众人不禁一阵哄笑,派兵过来,别搞笑了,左良玉十几万大军刚完蛋,崇祯又不会撒豆成兵。伍兴接着说:“这二一件,就是租子利息重!这件事,我们倒是要管一下。因为虽然我们攻下了很多城池,但是种田人虽然可以不用缴纳崇祯的赋税,但是这财主的租子和利息还是要缴纳的。这以往田租就不低,现在多数六成以上,而印子钱,更是要九出十三归。种田人有这么重的压榨,岂能吃饱穿暖。要说是以前,恐怕我也只能建议你们杀几个财主出出气。不过现在,人家山东已经给我们建立了一个榜样。我们这里,就是官吏培训的地方,等你们都毕业了,你们会跟山东那些南中官吏一样,被分派到河南的各个村庄镇店,然后把减租减息的新政执行下去。根据山东的新政,薄田的租子不能超过三七,肥田的不超过四五,借贷利息不嫩超过二分,以往借贷租子也都照此办理。并且官绅皆是一体纳粮。大家也都是种过田的,你们说这样的租息,大家还能接受不?”
“那还有啥说的,要是都这样,虽然不能说过的如何好,但是起码饿不着。”一人站起来说,不过转瞬他又不好意思的跟伍兴道歉说:”对不起先生,忘了举手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伍兴示意他坐下,然后说:”这第三,就是农事不修。以往我在南中,这农民用的是钢铁农具,使用的是宁远伯推广的良种,肥料也非常充足,至于水利,更是密如蛛网,遍布各地。可如今这河南,农具奇缺,种子劣质,肥料不足,至于水利,呵呵,黄河不发大水,天上不来蝗虫就算是老天开恩。至于说兴修水利?那更是各地官员绅士们搜刮民财的最好借口,一道堤坝,能够从洪武年间就开始收各种捐税钱粮,到崇祯年间还在修!因此,如果只是把前面两件事解决,那老百姓还是要过苦日子,因为老天爷不许啊。所以,才要做到最后一句,发展生产。各位同学将来到了各地之后,除了剿匪推新政之外,关键的任务,就是集中民力整修农田水利,水利是种田人的命脉,一日不修数世之患。同时,整修水利也能让老百姓看到,我们闯营是真正有希望的政权。我们不仅善于打官军,更善于治国理政。”
说到这,伍兴顿了一下,然后道歉说:”不对,刚才我说错话了,先向同学们道歉。“
众人连忙纷纷举手说:”先生,明明说的非常好,哪里错了?“
伍兴笑着说:“我刚才说我们善于打官军,这话错了,现在我们才是官军,而明贼才是贼。先生一时失言,大家可别见怪。”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下,大家都有点兴奋,嘿嘿,原来咱们现在才是官军。这时,一个学员举手说:“那先生,就先教我们三个字好了,杀明贼,我一直都喊这三个字,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写啊。”
伍兴见众人性质非常高,也很高兴,于是他说:“好,这事好说,我现在就教你们这三个字,不过这识字可是比较辛苦,你们要是哪个诉苦,我这里可不留。”
一人听完立刻举手说:“先生,你尽管放心,听了你一番话,我觉着要是不学会这三个字,那都对不起天地父母。先生尽管放心,这三个字我们今天一定学会,还要刻到心里。”
伍兴见此让他先坐下,然后不慌不忙的写了三个字,接着才说:“好了,同学们,跟我一起念,杀明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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