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气,“尊主,当初跟说得很清楚。”
“没有别的办法,或是解药吗?”
祝长老不愿意提及这个问题,他避开滕风远的目光,“一百多年来,的先辈们都寻找解救之法,炼丹,寻药,什么办法都试过,反而是越努力,事情来得越早,还不如顺其自然。”
穿云教镇教之宝九罗紫金石有洗髓之功效,洗髓之后身体似乎充满能量,练真气可事半功倍,这也是穿云教代代出高手的原因。但天下万物,有利必有弊,获得恩赐的同时必定要有所付出,这不过是对生命的提前透支,穿云教的教主活得最长的只有三十七岁。
他们三十多岁时,身体会忽然发生变化,而后生命快速枯竭,不到一年的时间,三十多岁的壮汉会快速衰老,白发,皱纹,牙齿掉光,没有会想到,身强力壮的男只需要几个月就变成垂暮老,而后迎来死亡。
没有任何东西能抵挡这一过程。
滕风远终于明白了为何滕雷当年会如此残忍,因为命短,所以他无所顾忌,杀再多又如何?
滕家一脉,百年来不过都重复短命的故事。
祝长老看他面色不是太好,温言劝道:“尊主,们不希望像父亲一样性情大变,恣意妄为,将穿云教置于险境,古长老带回穿云教之前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既然选择了自己的路,就应该接受这个结局。”
“是选的路,自当接受。”滕风远幽幽道,又忍不住问:“大概还能活多久?”
“练功比较急,用九罗紫金石的次数也较多。”祝长老不得不说出实情,“大概,七八年。”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似乎想把一切的罪责推给外面叽叽喳喳啼叫的鸟雀,他又忙着添了一句:“尊主,应该生个孩子了,也要为穿云教培养下一代继承。”
滕风远淡淡“哦”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额上垂下几缕发丝,他脸上投下阴影。
“尊主,若无其他事,们下午就出发。”祝长老也不愿见到滕风远脸上那份落寞的神情,但他无力而为,逃避一样告辞转身,推门而出时正好看到肖承门外。
长老走远,肖承步入屋中,他门外听到了一切,目光直直地盯着滕风远,神色复杂,“一直奇怪穿云教教主为何命不长,原来如此。这些,进穿云教的时候就知道?”
滕风远点头,“知道,那天船上,古长老把后果跟说了。”
肖承气愤,“那为什么还要答应他?可以选择不来穿云教,三十岁,生才刚刚开始,却把下半辈子全都赔进去了。”
滕风远微微侧身,下巴和鼻梁投下温和的剪影,“因为不甘心。”
字字沉坠,像是斧锤落石上。
滕风远咬着牙,“真的不甘心,也不愿意顶着那样一张脸活一辈子!”
那时候,花逸把他们送到船上,滕风远嘴唇嗫嚅着唤她的名字,他只想说:花逸,爱。
可他还有什么资格再说这句话呢?他失去了一切,没有钱,没有身份,没有地位,连脸都被划花,变成了喊打的过街老鼠,他还有什么资格对着心上说一句“爱”?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变得朦胧而遥远,最后,消失不见。
那一刻,他知道,他已经走完了她生命中的角色道路,以一个路甲的姿态黯淡收场,永永远远与她擦肩而过。
再过两年,梁花逸会彻彻底底忘了他这个,不会记得聂风远的名字,不会记得他的相貌,他她的生命中,无声而来,又无声而去,不曾掀起半圈涟漪。
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贫薄的后半生,顶着一张被毁过容的脸东躲西藏,再也没有力气去仰望自己的爱恋,此生,他她的生命里,都只是一个悲惨收场的路。
叫他如何甘心?
那天的船没有走多远,古长老飞身上船,问道:“已经被抛弃了,难道还是不愿意跟回穿云教?”
肖承对穿云教的印象不好,拔刀怒视,“哪里来的老头子?家公子不会去什么穿云教。”
聂风远看着古长老道:“继续说。”
把肖承支到船头,古长老关了船舱门,“跟回穿云教,好好练功。和施长老年岁已经大了,当年父亲对们有救命之恩,们会把真气传给,加上九罗紫金石的辅助,观筋骨不错,不出两年,就会有所成就。”
额上的血流到聂风远眼睛里,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甚至看不清古长老脸上的表情,低低地问他,“那样,就有武功了吗?”
“是的。如果意志够坚强,两三年成为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也不是没有可能。”古长老看着他那张还渗血的脸,“另外,的运气不错,十年一开花的紫蓬玉莲今早开了花,妙手神医也穿云教做客,可以保证的脸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聂风远欣喜,正要答应他,又听他转了个弯,“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条件的,要有所付出。”
古长老捋了捋胡须,继续道:“要做到以下几件事情,一是必须用九罗紫金石辅助练功,这样才有可能成为顶尖高手;二是平穿云教内乱,这是身为教主的责任;第三,找回穿云教失落的七星日月刀,那是父辈的遗愿;第四是为穿云教培养下一位继承,因为用九罗紫金石练功有个弊端,就是会短命,只能活到三十多岁。”
“如果愿意失去的后半生,就跟走;不愿意,也可以逃得远远的,只当滕雷的儿子已经死了,另外会给找具死尸扮成,让别相信死了,算是还父亲的情。”古长老见他思索,又道:“要提醒,紫蓬玉莲花期只有三天,趁着脸上的伤才刚刚造成,现还有得救,刀疤一旦成了形,以后用什么药都没用,所以得尽快做出决定。”
聂风远再确定一遍,“去穿云教,如果够努力,就能做教主,可以练功,不会被毁容,对吗?”
“对。”古长老道,“但只能活大约十年。”
聂风远没有犹豫,“跟走。”
饶有如此,他还会有重来的机会。
那时西边的天空只剩下最后一点亮光,余下一抹琥珀色晚霞,他还遥遥看着花逸离去的方向,实际上小船过了好几个山头,那里已是另一番风景。
窗外的麻雀树间跳跃,滕风远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吴家见来了这么多提着刀剑凶神恶煞的,话都不敢多说,厨房忙着做饭。平时玩闹的孩子,也全都变得本份又老实,躲进房里用眼睛窃窃地望着外面的陌生,也不再和花逸一起玩。
花逸院门边上,百无聊奈地拔狗尾巴草,她只挽了一半的发髻,垂下的青丝如瀑。
滕风远很想好好去爱她,换她一个回头爱她的机会,可是所有的结局都已经写好,此生,他不奢求她的爱,爱太遥远,遥远得让他无力企及,又沉重得让他无力承担,他只求她能记住他,等到她白发苍苍,还会记得生命中曾有一个名叫风远。
他朝她走过去,花逸回了头,阳光穿过树叶的空隙落她脸上,光影跳动,她像入了画一样的美,他很想说,花逸,爱,能爱一点吗?
可他没有说,他只把她拉起来,“不是还想吃河蟹吗?看见村东头的那家孩子今天又抓了好多,可以拿钱去跟他买一点。”
花逸望着他,“可没有钱。”
“找拿点。”
得了这句话,花逸就高兴了,跑去找滕风远的护卫拿银子,拽着钱袋蹦蹦跳跳往村东走了。
彼时太阳正烈,金色的光线晃得滕风远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