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上吃面,认了出来,代为求情了几句,这才由杖责改为罚同等的钱粮。那方氏自己人被扣住了走不动,没奈何托了人去家中叫了三姐过来,罚了一贯钱五斗米,这才被放了回来。
那方氏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自觉也是没脸见人,回来了便都躲在自己屋子里不愿出来,又怕顾早知道了要被说,千叮万嘱了二姐和柳枣不要说出去,她二人哪里忍得住,顾早刚问了一声便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顾早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怪不得前几日自己跟她提起去大姐家的时候,她也是心不在焉的,想来当时满脑子都是想那个事情去了。去了方氏屋子,见她正坐在床上,也不敢和自己对眼,叹了口气,忍不住数落她道:“娘,你素日里有些不灵清的地方,我也只做没看见,如今看来,也是我的不对,早该提点你几句的。尤其如今这个事情,你也做得确实出格了些,如今咱家也不是吃不饱饭,没有出那一份力也就罢了,你竟然还和那灾民去抢一口粮食,若论我说,你就该挨板子,长长记性也好。”
方氏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被自家二女儿如此数落,头垂了下去,面上现出了惭色,只是任由她说,也不还嘴。顾早见她如此,心中一软,最后说了声“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贪图小便宜,传了出去,我家的这饭馆招牌不是要被砸?”见方氏唯唯诺诺地点头应了,这才放了过去。自去着手备着明日的开业了。
第二日一早,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那蒙在大字招牌上的一块红布被扯了下来后,“方太饭馆”便正式开始营业了。这饭馆因了地方不大,附近流动的人又多,除了炒菜,顾早一早便已是想好了主要还是按着从前那快餐厅的模式操作。将各种菜色预先烧好了,盛在浅口陶罐中一排排架在温火的小炉子上热着,边上按着份数明码标价,饭在大木桶中炊熟了,一人只收一文就管饱,边上又有一桶让人自取的饮汤。
顾早听说京中的那白帆楼去年开业之时,每天对最先光顾的贵客奖赏的是一面小金牌子,过一两个晚上就停止。她家这小饭铺没那实力,便也和去年州桥面档一样,打出了开业前三天折价的牌子来招徕人气。方氏、二姐和柳枣也都穿戴整齐了在那预备着客人上门,连沈娘子也过来了说第一日帮下忙。
未近中午饭点,方太饭馆的大门口里便是飘出了阵阵诱人的香气,顾早打出的这打折的牌子更是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饭铺里的几张桌子很快便就座无虚席了。
顾早这饭馆里的菜色大多都是些下饭的家常菜,只是虽带了“家常”二字,每样却都是烧得齐齐整整,看着便是透出了几分精致。几排的锅子里,热气腾腾的荤有鸡脯萝卜圆、油丝蛋、水晶肉、锅烧肥肠、卤煮五香瓜儿肉、烧风鱼,素有时令的清烧笋、姜醋菘、松仁豆腐、木耳豆芽、五香芹、芋煨白菜,面点有油煎卷、茄饼,又各色杂菜虾仁烩腐皮、笋瓤肉、腌萝卜等,瞧着便是叫人食指大动,最前面两个锅子里的,更是摆着今日开业的主打菜色,一为香蕈蒸鸡,一为糟溜鱼片。
香蕈蒸鸡是用那两斤不到的皮黄脚黄的童子鸡切了小块,再取陈年黄酒的坛子,坛中放一层鸡,用水发的香蕈铺一层,再放一层鸡,又一层香蕈,如此叠了,再在上面盖几片盐腌火腿肉,不飞水,只倒入黄酒至二分之一满,起锅架上陶罐隔水大火蒸上一小时,到时取出开盖,不闻酒气,只闻香气四溢,尝一口,那鸡肉融合了香蕈的香气,香蕈吸足了鸡肉的鲜美,鲜咸淡洁,人间美味。糟溜鱼片是取鲜鱼去骨,削成不薄不厚的肉片,生粉蛋清浆好了用温油拖过,下几勺兑了顾早年前自己腌的那香糟油和高汤烧开,再加姜汁、盐、糖霜,下鱼片勾了湿粉,淋油让汤汁明亮,最后加几朵木耳便成。鱼片洁白软滑,木耳黝黑鲜甜,汤汁晶莹闪亮,香糟油祛了鱼腥而增了其鲜,堪称色香味三绝的一道菜。这两样菜都是顾早从前最喜欢的家常菜,此时烧了出来,自是得心应手,摆在那里,没一会便被众多食客抢食一空。
因了饭菜都是现成的,过来吃饭的客人不用等,只要自己拣了中意的盛在小盘里端去桌上吃了便可,一个中午下来,不知道来去了多少拨的人,不过一个多时辰,早上烧好的那些菜便都卖得差不多了,大桶里的饭也是被刮得一干二净,个个吃了的人都说这方太饭馆味美方便,价钱也公道。
方氏原先还有些讪讪地,怕被人认出自己,见生意大好,忙着收碟洗碗的,没一会便自己前两日的那丑事给丢后脑勺了。只是便是沈娘子过来帮手了,顾早二姐柳枣也个个都忙得是透不过气来,直到最后一个客人也打着饱嗝走了,几个人这才坐了下来歇了口气,面上却都是带了笑意。
顾早见生意不错,心中也是欢喜,正要帮着收拾下桌子,突地瞧见自家铺子的门口有个小厮装扮的在那探头探脑,仔细看去,才认了出来便是那杨二爷身边的三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