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余兵马排成整齐的队列,如黑色的洪流一般从大门处倾泻了出去,一路奔流滚滚,直到了铜丘城前方不足两里处停了下来。
两万蛮军身前,是万千具早已不成人形的蛮兵尸体,与其说是蛮军腾不出人手去清理,更不如说他们是故意将自己死去的战友们撂下不管不顾,只等到尸体发腐发臭,好让城中的铜丘守军不堪忍受,降低战力。
而再往前看,只见铜丘城头早已拨云见日,仅剩的千把名楚军,甚至是身上带着伤的,只要还能动弹,都已一字儿排开站在了城头之上。
何挺进眯起眼睛远眺过去,虽然看不清楚城上将士们的情形,但是他心中却能感觉到,这一战,已经是铜丘城的最后关头,而城中自唐煜以下的所有弟兄,肯定也都抱有了必死的决心。
就像何挺进此前与叶楚青所说的一般,他这个老兵,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是啊,已经到了这般的境地,还有什么可以悲伤,还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呢?
人死不过头点地,马季不在了,曹休出走了,李源一回帝都去了,叶楚青也没有消息了,冷江城中的旧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他老何一个人拖着一条手臂,虽然不在铜丘城中,但他却晓得,铜丘城,已经是整个中楚南部的最后一道屏障。
自己既然是南疆的兵,便和别的弟兄一样,把命也交给南疆吧。
看向身后三百长刀军,这些与他,与唐煜,与叶楚青拜过把子的弟兄们,何挺进沉声道:“诸位,蛮军要是攻城,咱们便从他们身后去捅他娘的一刀!”
“咚!咚咚!咚咚咚!”
蛮军的这三通鼓,铜丘城中的楚军们已经再熟悉不过,因为每一次起鼓,就意味着蛮军即将攻城,因为每一次起鼓,就意味着尚且站在铜丘城头的这些男儿,又有一些人将成为冰冷的尸体。
或许是,全部?
唐煜放眼看向城下,只见两万蛮军早已站定,凶神恶煞一如往常,唯一不同的是,他看向蛮军中簇拥着的一面青色纛旗,上面画有一条如盘龙一般的巨蟒,这是什么意思?
唐煜尚在心中猜测,却只见那蛇形纛旗之下竟然走出一个女人来,白色素袍,长发披肩,在这血肉模糊的战场上,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这女人走出蛮军的阵列,却还是继续向前,直到独自一人停在了铜丘城前那满地的死尸之前,这是蛮军阵亡的士卒,几日过后,尸体开始腐烂,熏天的臭味让纵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忍不住要捏起鼻子皱起眉头。
而这个女子,却是泰然自若地张开了双臂,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又双手合十捧在胸前,闭上了双目,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一般。
城上众楚军瞧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不明白这蛮人好端端地来攻城,却莫名其妙摆出一个女人作甚,众人最终只能将目光投向唐煜,整座铜丘城,名将凋零,士卒殆尽,唯一能够有主见、断是非的人,便也只剩下这位白逢远托以守城重任的明威将军了。
唐煜思前想后,突然心中一凛:
蛇形的标记,莫不是蛮族神庙的图腾?
可是,世间一直相传蛮族中蛮王与教母向来分属政教两派,彼此之间并不相干,其中蛮王尚武世人皆知,而神庙则是历来倡导和平,所以两者之间甚至不和的意味要远远大于合作的可能。
然而,这名白袍女子在城下装神弄鬼,当真是在帮那些死去的蛮兵超度亡灵也似,再看向蛮军阵中众星拱月一般捧着的那面青色蛇形纛旗,唐煜如何能不往蛮族的密火教神庙方面去想?
捉摸不定间,那女子却是突然动了起来,城上楚军定睛一看,只见她似是终于在一地尸首之前完成了某种仪式,然后返回两万蛮军阵前,扬声说了一句什么。
紧接着,蛮族军阵之中爆发出一阵野兽一般的狂嘶怒吼,人人尽皆扬起了兵器、锤起了胸膛,朝着城墙上的楚军肆意肆意地唾骂,仿佛这攻守之间的双方角色完全颠倒了过来,变成蛮军是被欺凌的一方,而城上的楚军才是万恶不赦的侵略者。
这是作甚?
难道是蛮人凭借十万大军,居然拿一座不足五千人把守的铜丘城没有办法,围了半月有余还久攻不下,不得已居然请了神庙里的女祭司为他们做起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