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陈绮越想,心中越怕,脸上已经禁不住发白,就连额头也开始渗出汗珠来,他看向李淮安,只见自己的先生平平淡淡说完了话,好似刚才他所讨论的人心,并未长在他自己身上一般,只是又拿起碗筷,不紧不慢地再去夹食盘中的鱼肉。
“先生,”陈绮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小心问道,“既然人心如此难以满足,那我们为国出力、为君解忧,最终是为的何般?”
李淮安听了,露出微笑,道:“你能这般想,已与常人不同,也不枉我收你做徒弟。常人只道,在朝为官,在位谋政,为的是居在高位的那一人而已,孰不知那个位子,张三坐得,李四也坐得,世代更迭,王朝反复,当过大王的,既有书生,也有武将,甚至还有流氓无赖、叫花乞丐,难道底下的人就从没想过,万一上面的那个人换了,他也要跟着告老还乡不干活了么?”
“所以先生坐的,都是为百姓真正某福祉的实事。”陈绮道。
“这可惜我现在知道了,实事做得太多,反而不如偶尔为一两件虚事来得更好。”李淮安叹道。
“为何?”陈绮追问。
李淮安笑了笑,道:“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方才我已说了,人心既然难以满足,那就索性少些施与,多些教化与引导,若烹小鲜,不挠也,躁而多害,静则全真;故其国弥大,而其主弥静,然后乃能广得众心矣。”
陈绮听了,似是有所顿悟,却又并非尽皆想得明白,只大致知道李淮安的意思是,他从前辅国理政、富国强兵,做了无数,好不容易待到百姓日子过得丰盈了,他却又担心百姓的日子过得太好,滋养出些别的毛病来,李淮安啊李淮安,陈绮心中叹道,当真是个神人也,奇人也,怪人也。
但人心如何去教化呢?难道真要“其国弥大,而其主弥静”,上至楚王李玉,下至群臣,都要不作为么?陈绮将疑问说与李淮安听。
李淮安却摇了摇头,道:“非也,治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人人皆不作为,国力便会一落千丈,到时莫谈人心教化,恐怕连国界都守不住,而让别人吞了去。我们要做的,是要给这世间一个可能。”
“一个可能?”陈绮却是越听越糊涂了。
“嗯,一个可能,一个随时能让鱼儿感觉到它离了水便要死去的可能,从而在人心中的欲望膨胀时,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现在便挺好。”
陈绮懂了,李淮安要做的,是要给这人世间所有人的头上悬一根针,当这人得意之时,跳得太高,便会被那根针所刺痛,然后便能沉下心来想,是否到了该得意的时候?
但是,这根针要有多高,要有多利,何时去刺人,又是否会刺人致死?
陈绮想要去助李淮安,却不解从何助起。
李淮安却道:“你此趟回沙棘后,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若有可能,下次便帮我走一趟南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