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呀,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和哪些人在一起!”
叶明不说话。
李馨提高了音量:“说不说?”
叶明还是不出声。
李馨掐住叶明的脖子,慢慢地用力:“说,我要你说!”
叶明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李馨红着脸,使劲地掐叶明的脖子,指甲几乎陷进了叶明的肌肤里。但是,叶明仍然不说话,也不反抗。
这样的情景,在他们之间经常出现。
一个男人,可能要到结了婚若干年以后,才能真正了解女人;包括心理上和生理上,男女都有极大的不同。也许,尽管朝夕相处,有的男人一辈子都不会真正了解女人。叶明可能介于二者之间。对于女人,他自以为了解,但更多的时候是基于思维和认识的普遍规律而言。然而,生活是复杂的,生活中的女人远比逻辑中的女人复杂得多。
李馨话不多,但不论往哪里一站,她给人的感觉都是那么稳重、高傲、靓丽。不过她的确有许多值得骄傲的地方,任何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显得大方得体;她皮肤白晳,神态高雅自惹,不张扬不猥琐,不斤斤计较,不婆婆妈妈,也不娇柔做作。特别是初次见面的人,都认为她不仅模样漂亮,也让人觉得气质不凡。叶明家里的人,也都很喜欢她。可是,这只是一个让人看得见的表面。她还有另一面。更多的时候,她只生活在自己的表面这一层面中的。也许,她的内心深处,连她自己也会感到陌生。
女人是世上最娇嫩的花,需要男人一刻不停地呵护,需要他们不断地施肥和浇灌,才不至于枯萎。无论精神上还是肉体上,大多数女人都更愿意依附于男人;在生活琐事中,却更愿意支配男人。她们更愿意生活在情感中,而不是理性中,更愿意生活在事物的表面或者虚幻中,而不是生活的实质中。
有的女人永远也长不大,永远也需要男人的呵护和宠爱。表面坚强和高傲的女人,心理尤其脆弱。也因此,她们的生活圈子才局限在自己的男人身上,才那么在乎自己的男人的一举一动。然而,叶明有个老也改不掉的毛病,那就是不喜欢呆在家里。从小就野惯了,尽管有了老婆有了家,但他还是更喜欢外面的世界。除了学习以外,他喜欢打牌,喜欢打台球,当然也喜欢女人。他是一个正常男人,遇到好看的女人便不由自主地瞟上一眼。其实,他看女人是非常有分寸的,他只在自己的大脑的屏幕上看女人,令人难以觉察。但这一切都逃不过李馨的眼睛;女人似乎另外还有一只眼睛,可以看到男人的内心和思想;并且,即使是对别的女人瞟上一眼,也是李馨所不能容忍的。结婚以后,她的这种控制欲也就变得更加强烈。好像叶明已经合理合法地属于自己了,她对他也就具有了法定的控制权。她不希望叶明离开她的视线,不希望他从事任何她不喜欢的活动,甚至不喜欢他再写作。所有不利于小两口过日子的事物,她都不喜欢。所有她不喜欢的事物,她都要横加阻止。可是,天性难违,有时候叶明还是忍不住要冒犯她。每当这时,她就会大发脾气。她发起怒来,会将牌桌子掀翻,将台球杆折断,并用台球杆朝叶明身上的任何部位打来,再不然就使劲掐叶明,在他的脸上或者脖子留下她的指甲印。有时候不论什么场合,她都不会给叶明留一点情面。她发一次脾气,叶明就沉默一次,他的心也就又一次地掉进了深渊。
真正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对方幸福;使人幸福的基本要求,就是尽可能地满足自己所爱的人的正当愿望。真正使人幸福的爱情,就像花朵那样,需要充足的养料和认真浇灌,它才能常开不败。如果是叶明,他会允许她有自己的一席生活空间,并且绝对不会干涉她的个人生活。但她不具备这种意识,即使她赞成叶明的观点,她也做不到这点。这使叶明感觉到,她真正爱的并不是他叶明,而是她自己。她心中根本没有叶明,只有她自己;她自己的好恶,高于一切,高于叶明的尊严和快乐。
实际上,叶明从心里感觉到有些怕她;怕她不高兴,怕她发火。每一次的冲突,带来的是不愉快,是裂痕,是心灵深处的积怨,而不是解决问题的希望。久而久之,叶明对改变她已不再抱希望。与其如此,不如回避矛盾,不如改变自己。他怕她,是怕麻烦,怕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带来的痛苦。这种害怕深入到了叶明的生活中,深入到了他的内心中。不论她是否在叶明身边,也无论做什么事,叶明的脑子里首先浮现出的是她的身影,并立刻想到她的反应,因此在这一刻,他便失去了自己的行为准则,失去了生活的热情和快乐。为了避免麻烦和冲突,他尽量按照她的意愿去生活,尽量讨好她,克制自己。渐渐地,他感到越来越压抑,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忧郁。甚至,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激情,头脑也越来越笨,对生活甚至对自己最喜欢的写作也没了兴趣。
每当出现那种令人不愉快的情形,叶明就沉默,他已经不想多说,更不想反抗。事实上,当他沉默时,心里非常地难受。他觉得自己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快乐,剩下的只有沉默。
而对李馨来说,这种沉默,是一种无声的反抗,是一种让人找不到目标的反抗。他越是这样,李馨就越是生气。
李馨的力气用完了,叶明的脖子上留下了血迹,但叶明仍然用沉默对抗李馨。最后,李馨在叶明脸上用力打了一巴掌,摔门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