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肯定很痛,我不做副帮主了。”
副帮主?
赵秀云问道:“你们是什么帮派?”
禾儿觉得妈妈不懂金庸,说:“当然是丐帮了。”
老方家的列祖列宗不知道看到子孙后代一心想做丐帮人,会作何感想。
赵秀云反正是挺愁的,生怕她们哪天真上街要饭去。
只有方海不关心这个,说:“奇怪,不是新疆人吃手抓饭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赵秀云说:“巴图妈妈是新疆人。”
方海更奇怪了,说:“你连这个都知道?”
赵秀云反问道:“我看你跟巴图聊得挺好的,没说这个吗?”
方海仔细回忆,笃定道:“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赵秀云浑不在意,一心期待着明天的手抓饭。
倒不是图好不好吃,主要是贪新鲜。
孩子们和妈妈一样期待,禾儿白天出门,下午早早回家,顺路到少年宫把妹妹捎上。
苗苗放暑假的课比上学的时候多,一天几乎都在少年宫。
也是她坐得住,别的孩子最多画两个小时,她能画一整天不带停的。
老师常感叹说:“有天赋,又勤快,将来书画界有她一席之地。”
说真的,赵秀云这样农家出身,依然觉得读书是最重要的,这种高雅的事情得是富贵人家才行。
但老师说孩子有天赋,她就舍不得给耽误,加上苗苗自己喜欢,学习上也协调得过来,就想先学着再说。
也不花什么钱,就是费衣服。
每天不是这里蹭一下,就是那里,衣角永远一团墨。
幸好夏天孩子都是自己洗衣服,不然有得人烦的。
赵秀云无奈也不说,这会只道:“去换件衣服吧。”
去人家家里做客,总得打扮整齐。
苗苗一溜烟上楼,她难得动作快一次,可惜爸爸还没回家,母女三个痴痴看着门。
方海紧赶慢赶进家门,只觉得这三张脸如出一辙,全然没有自己的参与,笑着说:“我换个衣服啊。”
他一整天都在太阳底下,浑身全是汗臭味。
禾儿一个劲地催促道:“爸爸快点儿。”
方海被她喊急了,衣服纽扣都扣歪。
赵秀云帮他弄好,说:“马虎。”
亲昵又自然。
方海嘿嘿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这个时候看着居然还有几分年轻,尤其还穿着新衣服。
赵秀云忍不住看说:“这件是挺好看的。”
就是没什么机会穿,他平常上班都要穿制服。
方海觉得都差不多,还说:“料子挺好的,下次别给我做了。”
这话真是听起来几分气人,赵秀云气鼓鼓说:“没下次了。”
禾儿对爸爸也有些恨铁不成钢,说:“爸爸你应该说‘很喜欢’,然后跟妈妈说‘谢谢’。”
小丫头,话一套一套的,平常也是这么哄着父母。
方海掐她的脸说:“知道了。”
又说:“不急着走吗?”
急肯定是急的,禾儿拽着妹妹撒蹄子跑。
夫妻俩被落在后面,方海悄悄握媳妇的手,很快撒开,说:“你穿新衣服好看,我不用。”
赵秀云两套都吃,没说什么,觉得父女俩的嘴恐怕都用来哄她了,眼看孩子走远,赶紧大步追上。
一家四口到王家,巴图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干活,举着锅铲出来跟客人打招呼,他好似很不耐热,浑身都是汗又进去。
禾儿好奇手抓饭,跟着往里走。
就是赵秀云跟主人家问过好都说:“我也看看是什么样。”
她一动,家里剩下两口也动。
方海长得高,坠在后头伸脖子看,没看出什么来,倒听见媳妇说:“我看巴图这架势就知道饭肯定做得好。”
嗯?上回夸大米会做饭也夸了两天。
方海心里有计较,寻思自己也得学两道拿手菜镇镇场子才行。
赵秀云是真心夸,没想到会引起枕边人的深思。
厨房里烟雾缭绕的,总不好老让客人这么站着。
王梅很快说:“外面坐吧。”
方海对女人话也不感兴趣,索性跟巴图请教怎么做饭。
禾儿有些失望于手抓饭原来和铁砂掌不一样,领着两个妹妹丢沙包。
但凡是不用跑不用跳的游戏,苗苗一准玩得好,赵秀云还见过她拍火柴盒。
各个牌子的火柴盒上印的画都不一样,孩子们会把有图案的那边裁成方方正正的小片。
拍的时候有画的那面朝上,一人出一张,谁先把画翻过去,可以赢得对方那张。
这游戏其实激烈得很,翻过去,孩子们要叫,翻不出去,也要叫。只有苗苗不悲不喜,一脸菩萨样,翻过去说“我赢了”,没翻过去说“到你了”。
赵秀云有时候都觉得,要是自己坐孩子对面,都能给气死。
别的小朋友有时候也很生气,但架不住苗苗手里的火柴盒花样最多,都想跟她玩,殊不知凑这些费家里另外三个人多少力气。
王梅只是觉得这孩子文静稳重,看一会忽然开腔道:“你觉得做生意丢人吗?”
其实谁都知道小摊小贩挣钱,但也都觉得丢人,尤其市场还没开放,还有前些年被吓怕了,谁家发财都是悄摸摸的。
赵秀云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说:“靠双手挣钱不丢人。”
不然没工作怎么办,一家老小喝西北风,或者学那些豁得出去的偷蒙拐骗?又不是饥荒时候一斤粮卖八块的黑心人,大家也只是想养活自己和家人罢了。
要赵秀云说,不如鼓励大家都去做生意,省得有那么多人没事做,成天里闲晃悠,沪市的治安是肉眼可见差起来,往前几年可以说是夜不闭户啊。
王梅大概料到她会怎么说,但真的听到,还是觉得慰藉,毕竟连父母都很反对,不由得说:“我昨天晚上仔细想,看到的是禾儿没错。”
不然好端端的,人家怎么来给她通风报信。
赵秀云倒没正面应,只说:“孩子天天瞎溜达,哪里见到都正常。”
当面撞见,街坊邻居都会当不认识,始终说起八角口有那么点忌讳。
都是当妈的人了,王梅不意外她会这么答,换个话题说:“我有个朋友‘收藏’一批英语磁带想卖,你有没有兴趣?”
赵秀云是大大有兴趣,说:“该多少多少啊,我最知道价了。”
都是过日子的人,顺着这个往下聊,相谈甚欢。
赵秀云其实挺好奇王梅一个多年不在沪市的人,哪来那么多路子,但她肯定不会问,毕竟各人发财有各人。
倒是隔几天,方海隐隐听说几句,回家跟媳妇说:“王梅他们是一大批沪市知青一起到内蒙的,那儿有狼你知道吗?”
赵秀云摇摇头说:“狼怎么了?”
“狼饿急吃人啊,可不盯上细皮嫩肉的知青们。不过他们运气不错,正好被人救了,你猜是谁?”
巴图呗。
原来是英雄救美,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的戏码啊,怪道两个人不搭噶,居然凑成夫妻。
赵秀云都懒得猜,只是比较好奇说:“被救的还有谁?”
她怎么就这么灵,方海有时候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说:“工会副会长、市委办公室后勤主任、机械厂车间一把手,这三家的孩子。”
早年这些人不是在牛棚就是在干校,子女们下乡都会自愿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建设,现在回到岗位上,一大家子当然又都过得不错。
赵秀云不得不感慨道:“王梅的运气是真不赖,毕竟患难见真情,有这两重关系在,难怪她吃得开。”
方海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夫妻俩几句私房话,说说也就罢。
连赵秀云都没料到,这件事后头跟他们一家的关系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