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般张开,蜷缩在长草中,每根手指的末端都有一张诡异的小嘴。
他看到这人断裂的胳膊末端相互嵌合,手肘朝后弯曲,手心仿佛人面那样面朝虚己的方向。那怪异之物顺其背后的墙壁跃至高处,一只手紧扣墙壁,手臂柔软得宛如没有骨头,随风诡异地摆动。
虚己抬头看去,仔细端详,火把燃烧的声音劈啪作响。“我猜这个东西不能用来联络搜查队,”他神神秘秘地问道,“你觉得呢?”
“但它什么都吃,”那只手发出薄如纸页的声音,“比如说不懂尊敬神秘学者的世俗中人。”
“我还以为你能欣赏我话语中的讽刺呢。”
“我更欣赏死人,如果你能让我恢复生机,那可就太好了。”
“我也欣赏你,”虚对他笑笑,“特别是你临时起意要拿我喂你的小东西。我承认,你直截了当的程度令我惊讶不已。虽然我也不是个好人,但这回你赶在了我前面,所以,现在我是好人了。”
在他们的对峙中,似乎没人注意到有人尸尾随虚己而来。但那蜘蛛似得肢体怪物忽然消失,仿佛根本不存在于原处。然后它就凭空落在门口踉踉跄跄拖着瘸腿过来的人尸身上,紧紧抓住它的头颅,抱住它灰白的面颊,开始捏紧。
虚己看着人尸发出痛苦的尖叫。黑暗之中血光闪烁,人尸的躯体逐渐枯萎、泛灰,挣扎着跪倒在地,扭曲的脸被向上拉开,脖颈径直转过一百八十多度,倒在泥泞之中。眼看对方挣扎得越来越弱,肢体还是徒劳地挥动,最后终于陷入沉寂,虚己发现,这个戴眼镜的神秘学者气色也饱满了些许。它就像一头被放干血的死猪。
“它死去太久了,实在太久了,”杜恩咳嗽着说,嘴角挂起微笑,那只手也跟着重复他的话语,“不过你是活人。你能让我恢复生机,朋友。”
“你说的对。”他笑笑。
然后虚己伸出手,把凭空出现在他脸上的肢体怪物捏住,拉下来,就像扯开一条忙着亲热主人的小狗。他把这条末端连在一起的畸形白蜘蛛从中掰开,撕得裂成四块。他把自己腰带上挎的骨刺穿进去,随手把它们扔到墙角的暗处,像竹节一样滚了好几圈。
“孽物。”虚己评价,然后转向杜恩·安菲里格。“我不知道为什么密教僧侣要改名叫神秘学者,不过,和很久以前的荒林学派相比,你们似乎也没有实质性改变。”
“你——!”
“好人嘛,总要在这危险的世界上想办法保护自己,免得坏人总是找自己的麻烦。”虚己往前走去,“你看,计划跟不上变化,令人遗憾,不是吗,杜恩?像我这样的好人,总会活下来。你这样的人,却总会满怀罪行和痛苦地死去。不过这也是死得其所,你觉得呢?”
神秘学者被他惊得直摇头,屁股在泥泞中不断拖动,靠着墙壁,想往后退。“等、等等——”
虚己在他身前蹲下来,用沾满锈迹的匕首尖端戳了戳杜恩保养甚好的脸蛋。“难忘的教训,不是吗?”他问,“我总觉得你们应该铭记历史,可你们却总是在遗忘。还记得你们在至高王时代经历过什么吗?”
“我不知道,但也许我们可以——”
“令人痛心,虽然你是个微不足道的家伙,但你还是令人痛心。”虚己无比遗憾地摇头,语气中带着谴责和惋惜,“你想杀死我,我并不生气,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但你作为神......神什么玩意来着?哦,神秘学者,你作为神秘学者,竟然不通读密教僧侣的历史?”
“我的确不知道!还有光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太久,我——”
“我以前只是僧侣的卫士。你明白卫士的意思吗?就是拿来使唤的奴隶战士。”虚己轻声说,并把匕首卡在他嘴里,逼他把话收回去。“杜恩,”他叹了口气,“连我这样的人都知道至高王时代对苏塔斯密教僧侣的压迫,你却说你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对我的侮辱。我很受伤,心痛不已。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继续活下来,拉低这个世界的文化水平。”
“等等,西洛聚居地派我是来当间谍,他们对依扎兰有——”
“我不知道依扎兰是什么玩意,也不关心他们会遭遇什么大问题。但你活着,我肯定会有大问题。”
“我们还奉了荒林学派的密令在找上一个纪元的死人!他们说一旦我们能找到任何线索,就能得到理事会的席位!我的家族!我们可以补偿你任何东西!”
虚己扭了扭脖颈,从他脸上露出怪异的笑来。“这么说来,你很幸运。”
忽然,他刚说完这句话,这人脸上的表情就消失了,仿佛是他的意识忽然死去了,——真正的死去了。“你是被诅咒者虚己。”杜恩毫无感情地说,似乎面目被某种早已存在的东西所占据。
沉默,他感到一瞬间的迷惑,诡异的迷惑。
“你带着至高王时代伤害我们的禁忌之物,对吗?”那东西继续问。
“不,很快我就是杜恩·安菲里格了。”虚己终于回答。
“也许吧,”他用寒冬石板一样的声音说,“但你最好知道,狩猎已经持续了一千年,直到你死去为止,约定才会宣告终结。”
他笑了笑:“如果我把划出约定的人埋入土中,狩猎也会结束。”
“你以为你能为我们做出决定吗?”
“那你以为,你能为我做出决定吗?”虚己无比忧郁地反问道。
“为什么不能呢,虚己?”
“如果你占据的这个人就这样死在我手里,那么在另一边,你什么也不会知道。”
“但你也不过是个凡俗中人。”那人使用杜恩的身体说,注视他的视线中带着遗憾和惋惜。
“你觉得你们不是吗?”虚己的笑容中突然带了几分凶狠,“虽然说知识就是力量,但连伟大学派苏塔斯,也只能在至高王的压迫下仓皇逃窜。你得知道,奴隶和主人的身份转换并不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