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注】的一刹那,初春险而又险的切断了通过上级监视信号切入学园都市保密通讯线路,从而与大图书馆资料数据库建立的联系。如果真让章鱼反向追踪到了自己所干的事情,那少女可就是一语成箴:被发现的话,可不是警告就能了事,恐怕要停学呢!
在此之前,强大的自动搜检程序在数据库的更深一层挖出了一份文件,也就是这个动作惊动了在网络中不定时巡逻的章鱼。然而这份宝贵数据却让电脑高手初春饰利傻了眼:这本来就是个裸数据,既没有文件索引也没有格式说明,除了这是一封与那份影印件中关于阿斯拜恩履历和报告的“第三级保密内容”有关的文档之外,众人对这份文件一无所知。
“这是什么东西?”
固法看了看那一串串的二进制数字,不由按着额角说道。
“没经过压缩,没经过加密,就是这区区一份文件!居然,居然……”
毕竟是男孩子,耐性差点。鸿野江遥希最后被憋屈的差点跳了起来。初春则老早就趴在太阳伞下的桌子上,双眼尽是圈圈。
没错,就是这样区区一份二进制数据文件,将两个堪称第七学区最优秀的电子天才彻底难住了。
与编程和数学模型设计之类需要灵性的工作不同,这种工作最需要的是时间和耐性。鸿野江遥希和初春饰利需要比对这份文件和十年以前出现过的包括现在已废弃不用的所有已知的文字编码方式,并对人工智能无法轻易舍弃的结果进行确认。人类电脑发展史上出现过的文字编码方式不下三十种,而即便是各国都大力推行标准语言,全球化趋势开始后英语更成为世界语言的现在,各种语言文字的数量也达到了上百种,如果加上没有自身文字借用别种文字进行注音的语言,甚至还有已消亡的古文字,那这个数量更是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工程。
初时雄心勃勃准备挑战这一难关的初春饰利把鸿野江遥希当作壮丁拉来,后者一听这个工程脸都绿了。虽然他丝毫不惧这个工程的庞杂,却也知道这远远超过了众人的能力:学园都市的教育以能力开发为最终目的,包括外语学习之类的普通课程只能说如此而已,初春、鸿野江和佐天三人,最多是日本初中英语教育的平均水平,就算直接把这份文件的原件放在他们面前,有九成九的概率他们也看不懂。
而且从固法美伟那边得到的情报,学园都市早期建立时大量采用了魔法侧和炼金术士的技术,第一代暗部也多由被十字教迫害的炼金术士和魔术师担任的事实,那么这份可能由早期暗部成员执笔的对新一代暗部成员评价的履职报告原件可能使用的文字就包括了古希伯来文、俄文、古英文、法文、拉丁文、古拉丁文、拜占庭希腊文中任意一种甚至几种。而这其中任意一种放在少年和少女面前,和用费马大定理三维曲线加密的量子状态保存文件的效果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然而即便如此,佐天泪子也没有将她之前提出的“直接问本人”的提议付诸行动。在从初春饰利那里间接得知了当晚战斗过程的少女,似乎对自己的论断也不那么自信了。毕竟这里是学园都市,身为Level0的她,对这座城市阳光下的黑暗的直观了解,远比两位常盘台的大小姐要多。
陷入了意外的困境,随着正处于典型的三分钟热度年龄的少年和少女兴趣的减退,这项乏味的工作的进度也就以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直到因10月末的期中考试而暂停的义工社活动重新恢复,栅川中学一行七人再次前往翌桧园,也丝毫没有进展。表现的和平常一样大大咧咧,却很少再在午休时间前往教师休息室的少女,畏缩着不敢把自己心底的疑问提出来。
“哦!哦!是会玩魔术的叔叔!”
“来一个魔术,来一个嘛!”
包围着阿斯拜恩,甚至抱着他的双腿,孩子们似乎完全把他当成了狮群中雄狮的角色,丝毫不顾教师的威严。有淘气的孩子甚至顺着他的身体向上爬到了腰部,如同考拉般悬挂在那里。而后者也不以为忤,自然而然的与他们打成一片,仿佛乡下城镇里看似凶恶,却因为膝下无子的关系对孩子们实在太好说话的地头镇长大叔一般。
“小的们!”今天西斯武士却没有多少时间和这些孩子一起闹。小心翼翼的把孩子们都放在地上,阿斯拜恩帅气十足的一挥手,仿佛是纵横沙场的大将指挥千军万马:“今天咱家【注】没工夫陪你们闹。要是这个冬天不想被冻死,便十二分的努力吧!”
“承知!”夹杂着笑意大声答应了,孩子们吵吵闹闹的跟在义工社唯一的男子汉鸿野江遥希后面向外面跑去,很快就把停在翌桧园大门处的一辆小型车上的货物装在手推车上运了进来。而阿斯拜恩和大圄两个人已经换上了深蓝色的连体工作服,挽起袖子。
今年的冬天会特别冷——学园都市气象预报机构这样向居民们宣布。地处东京都外围的学园都市当然不会冷到西伯利亚那种程度,但持续三个月以上的冬天对营养本就稍显不足的孩子们来说是个极难熬的关口,即便由初春建议,由义工社在栅川中学发起的衣物募捐活动得到了很好的效果,大圄和园长他们也有更多的令人头疼的难题需要解决。
在学园都市理事会那现实到了极点的预算单上,既不能创造好处也无法造成威胁的翌桧园的优先程度比子虚乌有的“宗教设施”也高不到哪里去,能及时付给园长和两位临时工人菲薄的工钱就不错了。这样一来,位于十三学区的翌桧园主体的建筑质量本就根本无法和第七学区相比,更兼自建成之后就没有经过全面检修和维护,以至于会在冬季四处漏风。本就捉襟见肘,连电气线路都无法定时雇人检修的翌桧园当然也没那个预算去进行修补。
维护翌桧园的主体建筑,并加装临时性的保暖设施,使孩子们今年冬天免去因受寒而得病的困扰,是栅川中学义工社本次将持续两天的活动的主题。因此阿斯拜恩还特意向西泽借了她的小型车,拉来了速凝水泥、毛毡、木板、棉花和施工工具等物品。西泽本也要来参加活动的,但无奈脚踏车社的训练也安排在了周末,平凡的女教师只好留下遗憾了。
“队长,你真懂这个吗?” 趁着孩子们和妻子都不在身边,大圄如此问道。不由得他不担心,在他认识的队长阶级的人当中,似乎都是破坏能力远大于建设,连个早饭也做不来的大有人在,更别说这种需要极强动手能力的土木工程了。
“我是芬兰人,当然懂这个。”大言不惭的说着谎话,到了最后西斯武士也笑了起来:“嘛,比拉普兰的冬天还像地狱的地方我也呆过——吸口气都能把肺里的血管给冻裂了。这个是小意思,小意思啦!”
佐天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提着装满了被洗干净的土豆和萝卜的水桶站在建筑拐角,正好被遮挡住身体的少女,把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大圄老师叫小川老师什么?队长?这样说来,不光小川老师,连大圄老师都是传说中为了维护学园都市的秩序,不惜将手上沾满无辜者的鲜血,令人闻之色变的暗部成员吗?他们一前一后来到栅川中学,果然也是在策划着什么吗?
那么,笑起来如阳光般温暖,一直悉心在这里照顾被遗弃的孩子们的大圄夫人,也不是什么爱心的天使,而是戴着面具的恶魔喽?
唉,恶魔又怎么样?恶魔哪有人类可怕?
一句据说是出自小川老师之口的话,如闪电般划破佐天心中的疑云,似乎把一切都解释的清清楚楚:
“比起天才,怎么也开发不出能力来的无能力者,是更有价值的研究对象。”
如果只是自己,那么佐天还能够勉强找一些借口。然而居住在翌桧园的Error Children,却不折不扣都是在能力开发上毫无前途的孩子呢。
这些被从外界社会机构手里经学园都市或公开或秘密的渠道引入,比起学园都市的普通学生,因没有任何亲人的关注而绝少有人关心的孤儿,说白了就是学园都市各研究机构争抢的人形小白鼠和实验资料。之所以这些翌桧园的孩子们还能像被抛弃的垃圾一样,安安稳稳的呆在这里,不就是拜他们毫无能力开发前景的灰暗未来所赐吗?要知道,即便以学园都市的影响力,一年间也不过能“收集”一百多个Error Children,他们比医学院的特种小白鼠珍贵一千倍,哪怕只要表现出一点点的能力开发前景,那些隐藏在中心学区地下的实验室里面的研究者也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哪怕是切片开来也要仔细研究一番。
佐天知道,比起自己,这些能力开发更早,药物和各种刺激手段也更彻底的这些孩子们才是当之无愧的无能力者,他们甚至连那个几乎所有人都具有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也幸亏如此他们才能过上平静的生活。然而现在,他们或许和自己一样,沦为隐藏在学园都市黑暗中的力量的利用对象。
难道这才是一切的真实?不,开始的时候自己不是觉得被利用也无所谓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样苛求了呢?是从那个板着脸训斥了自己又摸着自己的头说着夸奖的魁梧身影开始的?还是从那个冲向熊熊燃烧的银行的娇小少女的背影开始的?那都是刻意为之的表象和谎言吗?
心脏如被利刃划过般疼痛。佐天的手死死握住水桶的手柄,连指甲何时刺进手心都不知道。鲜血从手心里缓缓渗出,在少女并不显得细嫩的白净手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
世界就是如此,一切都怪自己想得太过美好而已。佐天怔怔的掉下泪来。
许久,“佐天同学!”初春饰利的呼叫声从房子另一侧传来。声音惊醒了佐天,少女瞬间擦了擦泪水,重新露出了元气的笑容,大声答应着从屋子的拐角处出来,向那边跑去。
“下次从后面绕过去!”正在扛着水泥袋往临时砌成的沙坑里倒的阿斯拜恩朝她喊道。声音由于被呼吸器遮挡而显得闷声闷气:“小心呛住了!”
答应了一声,佐天奔行的速度更快了。她怕停下来的下个瞬间,自己就会不管不顾的逼到近前质问那个曾经给她和初春一样舒服感觉的高大身影,使得自己所依恋的一切连表象也彻底崩塌,只剩下一片虚无。
【注】番茶,即泡茶,与日本视为茶道正宗的抹茶相区别。喝抹茶需要一系列礼仪,番茶则不需要。
【注】章鱼,即英文数据库自律哨兵程序的缩写。
【注】咱(念ZA第二声)家,一个很有趣的自称。在中国,至少是元代之后,是大太监在地位相若或较低的人面前的自称。而在日本,则是有地位的老臣在主君在场时一种夸耀自身资格的自称。在此阿斯拜恩给大圄面子,所以这样称呼自己。
PS:俺真是个对章节名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