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芷一看这条长鞭,心仿佛突然跳到了腔子外,她叫道:“这是张天阡的长鞭,这是那人的长鞭!”乔洛愚走近道:“这是那对头的长鞭?”惜芷叫道:“正是!正是!”乔洛愚道:“这个人的长鞭都给打落了,那陆二将军肯定胜了啊。”惜芷听了乔洛愚的话,她吃了一惊,突然间一阵激动,喜悦之情瞬间升上了心头!她甫还浸在大悲之中,这般突地来了个大喜,她一时难以适应,竟是眼前一黑,身子发软,倏地昏了过去。
惜芷再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那小房屋中。已是到了黄昏,残辉点点,却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惜芷坐将起来,发现乔洛愚背对着她,站在门口。此情此景,蓦地让惜芷想起了当时自己被洛愚的棋子击中时,躺在他家中的模样。她心头一晃,只觉这一切恍如隔世。
她轻唤了一声:“先生。”洛愚回过头,见惜芷醒了,便走过来坐在她身旁,他柔声道:“你这身子太虚弱了,怎么说晕便晕过去了!”惜芷讪讪一笑,低头不语。忽地惜芷抬眼看向洛愚,眼神中无尽的欢喜,只听她道:“先生,我们接下来就去卫瑜罢!我的陆大哥打胜了,肯定回卫瑜了。我也知道怎么在卫瑜找到厓海会。”
乔洛愚见到惜芷这般欢喜模样,心中一阵发凉。他微微一笑,道:“好,我们去卫瑜。可是不是现在,你身子这么虚弱,须得在这里好好休养几天。反正我们也知晓了陆二将军打胜了,那你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惜芷一笑,埋头思索了片刻,抬眼时却是满眼忧虑,只听她道:“我们看到了那人的长鞭,是不是就一定说明陆大哥胜了?平安了?”洛愚沉吟道:“我不知道。但是那个人要是最后胜了的话,为何不捡起长鞭?那是他的兵器,怎能随便扔掉?”惜芷忧心忡忡地道:“恩,先生说得有理。那张天阡一定输了,被我陆大哥擒住了,鞭子这才忘了捡。”乔洛愚安慰她道:“那前后都有血迹,说明陆二将军最后是杀了那些人。”惜芷听了这话,心中这才稍觉安稳。乔洛愚想起之前惜芷的痛苦模样,而今她这般舒心,他虽然很高兴,可心中也知道惜芷对那陆二将军是情深意重的了,他又不自觉地难过。过了片晌,乔洛愚笑问道:“惜芷,你今晚想吃些什么?”惜芷想了想,蓦地莞尔一笑,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些血色,她笑道:“我吃什么,先生能立马给我做么?”乔洛愚道:“看我能不能捉到你要吃的东西咯!”惜芷笑道:“好,那我要吃天上飞的燕子。”乔洛愚看惜芷一脸玩笑的神色,不由得心下暗笑:“她不知道我会发暗器,若是这燕子真的飞来了,哪有不打下来吃的道理?”他微微一笑,道:“还有呢?”惜芷惊讶道:“先生,我说着玩的呢。”乔洛愚道:“你当玩笑话说,我却未必当玩笑话听。”惜芷脸上飞上一朵红云,她道:“我不随便乱说了。”
乔洛愚让惜芷在房屋中好好休息,自己跑到外面的林子里去了。过了几柱香的时间,乔洛愚回来了,左手提着一大把野菜,右手提着两只兔子。惜芷拍手笑道:“先生,你是怎么打到兔子的!”乔洛愚放下东西,故作神秘状,道:“这是个秘密。”惜芷打趣道:“可还是没有燕子呵!”乔洛愚狡黠一笑,到门外去捡了什么东西回来,惜芷凝目一瞧,却是一只燕子!她这下吃了一惊,问道:“先生,你……你怎么打的?”乔洛愚未答,从外面拿了三片树叶回来。惜芷正不知他要做什么,突见他将树叶往空中一抛,随即手起向外挥去,只听得“嗤”“嗤”“嗤”三响,那三枚树叶如加了重物一般直直坠地。惜芷连忙捡起树叶,只见每片树叶上都嵌着一枚棋子。她抬头惊讶地看向乔洛愚,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猛地想起她曾经在乔洛愚住处外的竹林角落里,发现过一片镶着棋子的竹叶,原来那个时候他便已经有这般绝顶的暗器功夫了!
惜芷提到了那件事,洛愚笑道:“当时我正用棋子去打外面的竹叶,没想到误伤了你,实在是抱歉。”惜芷笑道:“那有什么!”惜芷再一望去,只见乔洛愚一双含情目正望着自己,怔怔忡忡,显是想到了那天自己在他家中的样子。
乔洛愚强打精神,又笑道:“惜芷,为了表示我的歉疚之情,今晚我就给你好好做一顿吃的!”惜芷看到乔洛愚这般模样,不禁一阵心疼,心道:“该歉疚的人是我。”
乔洛愚煮食十分好吃,惜芷边吃边赞叹:“先生,你这是学过做菜?”乔洛愚摇头道:“没学过。可是这做饭也没什么好学的呀!”惜芷窃然一笑,暗道:“先生是个聪明人,本来也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他的。”
夜晚,月光皎皎,似水温柔。一曲《长相思》泠泠地,仿佛从天上而来。惜芷支好窗子,往外一瞧,那个袭一身淡黄绸缎袍的雅俊公子正在树底下吹箫。
惜芷不由得想起自己曾也用七弦琴来弹过这首《长相思》,那个闺阁中的小女子,边弹边唱: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帘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那时的自己,唱着唱着,不知不觉便落了泪。惜芷知道,当年自己是为眼前的吹箫人而落泪。
箫声比之琴声又是另一番味道,惜芷在心中想。这箫声悠远深邃,缠绵悱恻,怨慕泣诉,袅袅不绝,仿佛能传到很远很远。
惜芷轻声唤道:“先生,你且回来吹!”乔洛愚停了箫声,回眸一望,惜芷恍然看到那曾经炯炯有神的一双眸子此刻竟是有点失色,她的心猛地一疼。
乔洛愚走了回来,满面柔和的笑意,问道:“怎么?”惜芷问道:“敢问先生的箫声是吹给树听,还是吹给人听?还是给树吹为本,给人吹为末?”乔洛愚淡然一笑,道:“当然是给人听的!好,我便在屋中吹了。”惜芷嫣然一笑,道:“我说着玩的,谁不知先生的箫声不论树还是人,都很爱听呢!”乔洛愚一笑,倚着石壁吹起了箫,惜芷靠着窗沿,静静听着,曲子还是《长相思》,还是那般地深远和幽邃。
窗子送来的阵阵微风从惜芷身后将她环绕,洛愚渐渐闭上了双眼,箫声愈发悱恻,似诉说着相思深重,爱而不得的愁苦。
蓦地里,一阵低低的呜咽声传来,惜芷辨出这声音是从屋顶上传来的,不由得心头一惊。这呜咽混杂在风声里,静谧的夜晚听来,着实好生令人惴惴。乔洛愚亦是收了箫声,他眉头一皱,沉声道:“贵客登敝户,堂堂正正走大门才是道理罢!”惜芷竟是用江湖上的口吻来说话:“哪里来的朋友?请下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