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大道旁的小径上奔出了一行人,这行人里有老有青年,那青年男子缺了右臂,像是刚被人砍落的,流血不止。这行人奔得惶急,冲出来险些撞上陆尹琮的马。
陆尹琮猛勒马缰,红马人立起来,扬起了大片灰尘。陆尹琮喊道:“怎么回事?”那些人不答,还是没命地向前跑,陆尹琮跳下马来,喝道:“这么跑,那人会流血而死的!”这话音未落,那青年男子果真支持不住,腿脚一软,便昏晕在地。
陆尹琮跑上前,只见一个青年女子正扶起那男子,而一个老妇跪翻在地,号哭道:“这位爷,后面有……有兵追我们!”说完便放声大哭,难以言语。陆尹琮道:“为什么?”那青年女子道:“那个县丞要……要捉我去给他当小妾,我不愿意!我们一家正要逃出来时,正好撞见他带着兵要来强抢我,他的兵……还把……把他的手臂给砍下来了。我们……我们要赶紧跑!”很显然,这被砍落手臂的当是她的情郎。那女子说完这话,一口气接不上来,便倒在那青年男子身上。
那老妇哭得更甚,旁边的一个老丈脸色铁青,喊道:“我们……我们都死了算了!教那蒙古鞑子全杀了,杀了干净!”陆尹琮听了这一家的遭遇,心头火起,咬牙道:“蒙古恶官还想怎样欺凌百姓!”他对那老丈道:“老伯,请扶他们到路边歇息,给这位仁兄好好包扎一下伤口,今日的事有我,你们且安心,那蒙古鞑子已经害不着你们了,放心罢!”那老妇见陆尹琮要帮他们,自是千恩万谢,可又担心陆尹琮打他们不过,到头来他们还是被抓。那老丈道:“小官人你可要小心些,你这样年轻!他们可是有不少人呢,那狗官还会武功!”陆尹琮淡然一笑道:“我知道啦,你们宽心。”那老妇和老丈看陆尹琮浑不在意,知道了陆尹琮武功高强,便微微放下心来,自去搀扶那青年男女。
惜芷奔马过来,陆尹琮道:“阮姑娘,你且先去,到前面等我。”阮惜芷问道:“陆大哥便要怎地?”陆尹琮道:“我要料理几个臭兵,想来不碍事。”惜芷急道:“你身有重伤,毒也未尽,怎能出手?”陆尹琮道:“伤痛此时没发作,毒虽未尽,可我施展招数时也可不用内力,出手毙几个小兵还是轻松的。”惜芷道:“如此说来,我便不离开陆大哥了,等你料理完后,我们一起走。”陆尹琮知道她不放心自己,心中好生怜她这份心意,当下也不再让她离去,便道:“那你远远地站着,别被刀风剑风撩着了。”惜芷听了他话,退马在边。
只听得阵阵的马蹄声传来,一个蒙古官骑着匹马从小径上冲出,身后跟着近百个士兵。陆尹琮心道:“这就是这帮恶人了。”当下左足一蹬,飞跃起来,右脚疾出,向那马上恶官踢去,那人没有防备,一下子教陆尹琮把帽盔踢了下来。
陆尹琮虽然武功未全恢复,可是对付这些小兵还是颇显游刃有余。他抢了条长棍,施展起少林棍法来,前挑后击,腾挪闪转,一时之间便打翻了几十余人。大道中央,只见他长身玉立,长棍持在身侧,现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众兵见此人如此神勇,哪个敢上前?
却见那蒙古官叫着生硬的汉话:“快上啊!”那些兵听了,强鼓勇气,又是飞身扑来,陆尹琮一个箭步,脚蹭地搭上一人肩膀,他叫道:“多谢!”登时借这个着力点飞跃老高,小梅花棍法里的“落雪纷纷”使出,在半空里长棍扫击,登时将冲上来的士兵都打翻在地。原来这陆尹琮棍上虽无内劲,但是余威尚在,棍风凛凛,没练过深厚功夫的还是抵他不得。蓦地里,只见一条如风影子闪将过来,却是那蒙古官看不下去自己的兵都被陆尹琮打倒,飞身赶来相斗。
这人使一口大刀,冲过来时威风凛凛,陆尹琮见了,忙地将身边一个兵打飞出去,立即用长棍架住了这一口刀。
那蒙古官大刀微翻,左脚向陆尹琮踢去,右手大刀开始进招,陆尹琮双足微点,避开这脚,长棍斜斜搭住这口刀,随即向里一别。陆尹琮虽已不能在这棍上施加连绵不绝的劲力,可让它沾连粘随住别的兵器还是尚为可以。只见长棍轻别,那蒙古官的大刀不由自主地跟将过来,他猛地抽出,又是数记进手招数,大刀连连前攻,陆尹琮长棍抵挡,两人一时拆了二三十招。
只见那蒙古官抽空高喊:“上去拿人!”还能走得动的士兵得令,上来要拿那一家人。陆尹琮轻转身姿,跳出圈子,又是打翻几个要上来拿人的士兵。那蒙古官气得哇啦哇啦乱叫,扑上来又和陆尹琮斗在一处。
陆尹琮打定主意,只要先打死了这小官,那一家人就可获救。立时便不犹豫,专心和那蒙古官拼杀。只见他长棍轻盈运转,棍影如山,出手宛如破空迅电,格挡亦是快捷严密。那人大刀招招落在陆尹琮长棍控制的圈子内,虽是出手犀利,可招数一进那圈子便宛如水落大江一般,消弭无踪。而陆尹琮渐而攻击多而防守少,棍势仿佛长虹饮涧,快速狠厉,那蒙古官愈发抵挡不住。
那蒙古官着急喊道:“快上去拿人啊!”话音未落,后腰已经中了一棍,那些士兵害怕那官落败,连忙一个个抢上要拿人。
陆尹琮双眉紧蹙,手上招数愈发快了,只听身后一声长嘶,随即马蹄声大作,跟着传来无数士兵的惨嚎声!
陆尹琮不待回头看,只见面前那蒙古官显是看到了什么,大叫一声,大刀使得凝滞,陆尹琮抓住机会,几个进手招数,连连攻其正面,那人大刀瞬间被打掉,陆尹琮一个“斩魔除妖”,棍梢斜偏,一左一右疾打那蒙古官上身,那人再也支持不住,踉跄倒地,猛吐了一大口鲜血。陆尹琮飞身上前,一下子便点中那人的“环跳穴”,让他起不得身。
他这才回头一看,只见阮惜芷为了保护那一家子,正骑着大马向那些士兵频频冲将过去,这马跑得奇快,冲向那士兵时,无人不吓得大叫躲避,不少人还被踏翻在地。却也正是因为这个,那蒙古官才心神大乱以致快速败下阵来。只见马跑风急,惜芷的衣裳随风款摆,她勒缰快速轻盈,眉头微蹙,眼光却是笃定如山,当真有股巾帼女子的风范,浑褪去了那纤弱气质。尹琮大喜,高叫:“好一个阮姑娘!”
惜芷道:“陆大哥快来相助!”尹琮道:“这是当然!”飞身冲进那士兵丛中,几棍便将他们打翻在地。
此时这大道上尽是倒在地上起不得身的士兵,陆尹琮拾起一口刀,和阮惜芷走到那一家人面前,对那老丈道:“老伯,你看哪个兵不顺眼,一刀上去给他了了账。”那老丈一下子跪翻在地,连连磕头,道:“多谢二位大侠救命之恩!”惜芷见他也称呼自己为大侠,虽然觉得好笑,可心中也前所未有地畅怀,想着自己跟随陆尹琮竟也能混得这个雅号,当真是高兴非常。陆尹琮道:“老伯不必客气,杀鞑子是义不容辞的事儿。”那老伯咬牙道:“我定要把这蒙古鞑子给砍个稀巴烂!”说罢接过刀,活生生地把那蒙古官给砍成了好几段。
剩下的士兵见了此景,纷纷大叫,可那老丈手下也没容情,一刀一刀地把他们全给杀死。
陆尹琮道:“你们快些走罢!”那老妇道:“大侠,我们将来定过上好日子了!我们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的!”尹琮道:“区区之劳,不足挂齿。”尹琮和惜芷上了马,尹琮喊一声“驾”,这马向前疾奔。那老妇和老丈看着这一骑两人的后影飞快隐去,一时觉得这一切如幻如梦。
这马向前一阵狂奔,阮惜芷道:“陆大哥,那老伯杀人太过野蛮了。”陆尹琮道:“本是有情可原。”惜芷问道:“怎么说?”那陆尹琮道:“若不是这鞑子害咱们汉人害得紧了,汉家百姓也不会如此痛恨他们,便也不会使出这种杀人的手段。”惜芷道:“便是仇恨深切,才让人如此暴戾?”尹琮道一声:“正是。所以把鞑子赶出去刻不容缓呵!”惜芷长叹数声,不再言语。
未到晌午,两人已来到了一座市镇上,这市镇却不是乔洛怯和怜玉所在市镇。惜芷和尹琮自逃出那峨眉山后就再没吃过东西了,此时腹中都是饥饿难忍。尹琮道:“阮姑娘,你饿不饿?”阮惜芷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难道你便不饿么?”陆尹琮笑道:“我正是要知道姑娘饿了,然后才有缘由带姑娘去吃饭,自己也就能蹭一口吃的了!”惜芷笑道:“那好罢!我不饿!”陆尹琮开怀一笑,道:“那我饿了,请姑娘带我去吃吧。”阮惜芷莞尔一笑,又不禁叹道:“我们哪有钱啦!怎么要到吃的?”陆尹琮道:“放心,在这汉家土地上还能没有我汉人一口吃的?”两人说着已来到了长街上。
这市镇也不算小,可是长街上市货的小贩却不是很多。惜芷看前面有个茶馆,里面好像是有说书的,惜芷道:“我们先到茶馆里坐坐,看看有没有白饶的茶水点心。”尹琮把马紧紧拴在门外,两人就坐在靠门的座位上,这样见人盗马也可及时出去阻拦。
却见茶博士给两人只上了两杯茶便走了,尹琮喊道:“老哥,能再来点儿点心什么的么?”那茶博士回头,只见陆尹琮正满脸堆笑地看着他,模样甚是讨喜。茶博士却无动于衷,只冷冷地道:“只有这个,我们茶馆不设点心。”说完便走了。陆尹琮悻悻地对惜芷道:“看我,臊眉耷眼地。”惜芷道:“哎呦!‘臊眉耷眼’这词儿可都是说官话的人才说的啊,陆大哥不是湖广的吗,怎也会说?”尹琮道:“敝会这么多人,里中肯定有说官话的啊!再说了,姑娘说官话,区区在下便也得和着姑娘说啊!”惜芷笑道:“陆大哥人真有趣得很。”
两人吃不着点心,只得暂且喝些茶水,听听这说书的说些什么故事。茶馆里没什么人,这说书人的意兴便也不是很高。只听他道:“不知何年何代,有这么一个人。却说这人姓宋,名狂饮。这狂饮二字不是别的,正是取‘狂歌痛饮’之意而来。”惜芷听了,哼了一声道:“当今没了科举,当真倒是培养出不少狂歌痛饮者来。”陆尹琮深知惜芷之意,当下沉然不语。却听那说书人又道:“有一个大热天,这人独自在外,身上没带钱,偏偏又口渴,他正好路过一个西瓜园。他就想着,自己先白吃了这西瓜,然后再问价钱,之后说价钱太贵,是坑他,这样就可以不付西瓜钱了。”陆尹琮高声道:“这倒是个妙招!”那说书人见听客捧场,兴致大开,急忙道:“可不是嘛!但您听我接着说啊!这宋狂饮吃完西瓜后问价钱,你猜这西瓜园主说要多少钱?”陆尹琮正是听得高兴,却听旁边的阮惜芷淡淡地道:“一文钱。”陆尹琮侧头看她,却道惜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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