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加大了力道,掐得他肩骨作痛,紧接着头发被扯一把住,向后拉拽,迫使他昂起了脸。
“啪——!”的一声脆响,一个耳光落在陈溺的脸上,力道之大令他眼泛金星。
打他的人是那名遭到新闻社开除的记者,他义正言辞的呵斥道:“这畜生还笑得出来,害死一个孩子你还挺开心?”
金丝边框的眼镜跌落在地,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可陈溺脸上似笑非笑的嘲弄并未就此消失。
离那件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了,久到已经无人再提及,相关的记忆也逐渐被人们所淡忘,陈溺以为那些事早就在脑海里模糊,可再次从他人口中听到时,尘封的回忆被冷风拂去了蒙尘,又一次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些人将前情记得那么清楚,却闭口不提森宇在那之后给出的结果,根本不关心真相如何,执意往陈家人上贴一个一手遮天的标签。
一个想要落井下石的豺狼偏偏要装正义的英雄,偷鸡不成蚀把米,因不实报道被开除了反倒记恨起他一家人来,这种事由本人说出来更是可笑至极。
更可笑的是,面对那头巨兽时,他不堪一击,却侥幸毫发无损的活了下来。那时被巨兽吓得挤作一团的三个人,现在成了他最大的威胁。
陈溺将喉间的腥甜咽入腹中,冷眼扫视几人,张了张嘴,用泛着沙哑的嗓音说出两个字:“活该。”
遭陈溺踢过一脚的男人冲着他又是几拳头下去,一边挥动拳头一边说:“这□□崽子就是欠收拾,我看不如干脆把他杀了,现在外头死的人那么多,这里再多一具尸体也没人会追究。”
前一刻还恨不得扑上来撕掉陈溺一块肉的人,一听到同伴的话就怂了,怏怏道:“还……还是别了吧。”
虽因陈仇旧恨想借机给陈溺些苦头吃,但那股念头也没有浓烈到要沾染上人命的地步。
剩下那个害怕说话的男人真的会动手,挡在陈溺前方,劝阻道:“没必要,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亲手动手杀人啊。”
“我看他也早晚会死在那些怪物的手里,只要把他保命的玩意拿走,即便我们不动手,他也活不了几天。”前报社记者从地上捡起了陈溺的背包,拿在手里掂两下,转过头,视线又在陈溺身上兜转一圈,“搜搜他身上还有没有什么东西。”
身上的口袋被三人搜了个遍,连裤子的口袋都没有被放过。
他们手上拿着从陈溺身上搜来的零碎物件,可能是觉得有些少了,表情不甚满意。
穿着夹克的年轻人把陈溺身上的大衣扯了下来,掂着衣摆把大衣倒置抖了两下,生怕遗漏了什么。约莫是害怕陈溺会反扑,期间,他的脚始终踩着陈溺的膝盖。
“这手机是前阵子刚上的新款啊,嘿,老子正攒钱想弄一个呢。”
“老潘,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话音刚落,就见聚集在门外的鸦群齐展展的挥起翅膀腾空离地,乌压压的一片把仅剩的那点儿月光都给遮得严严实实。
“差不多行了,赶紧走了,”夹克男伸手去捞同伴的手臂,将人往后门的方向拽,“从后面走。”
临走前,记者还颇有些不尽兴的样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倒在墙角下方的陈溺:“你就在这儿等死吧。”他又照着陈溺的腹部狠踹了两脚,才勉强肯作罢离开。
或许是预感到危险逼近,三人丢下陈溺一人在脏乱的苍蝇馆里,忙不迭的离开了这里。
而陈溺在短时间内还没办法起身,他蜷在地上,胃里的酸水在翻涌。
轻颤的睫毛在眼下印出阴影,翳住了他的双目,失去了冰冷的镜片作陪,那双眼睛失去了平日里的凌厉。
下眼睑的尾端垂下的幅度恰到好处,勾勒出一双小鹿眼,因眼眶泛红、蒙着水雾而显得格外脆弱。
用脆弱来形容此刻的陈溺也并不为过,连伸手去拾捡离自己不远的眼镜这件事对他来说都已经是十分困难了。
戴上眼镜后,他用手撑着地面靠墙慢慢坐起身,垂着头不平稳的喘息着,耳旁的碎发不知是被血还是冷汗打湿,黏在了侧脸上。
本是想再歇息一会儿,缓过劲来就快点离开这里,可他实在太累了,一不留神,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在壁柜与屋顶间的缝隙躲藏许久的鸡崽终于肯探头出来,朝着斜对角的陈溺连连鸣叫几声。
它又转身退回到了阴影之中,一阵的动静过后,鸡崽用喙推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封小信封,被鸡崽从柜顶上推出,翩翩落地,又被随后飞下来的鸡崽衔起。
鹦鹉用钩子一样的嘴,叼着与自己身体差不多大小的暗红色信封,摇摇晃晃的往陈溺身边走,似乎是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双翅膀可以用来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