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最惯用的手段就是携民自重。这年头,通过帮会,宗族,随便都能招呼几千名愚夫蠢妇,人多就有理,法不责众。地方官面对着单个的百姓往往是凶悍的,可是对于成千上万的人,腿肚子就发软。哪怕有理,也担心闹得不可收拾,丢了乌纱帽,甚至是人头。
别说他们,陆炳不也是如此吗!
针锋相对,唐毅采取的措施不是妥协,而是釜底抽薪,闻香教闹腾,他把士绅、漕帮、军户一拉开,剩下的闻香教就不成气候了。对付运河帮同样如此,他给下面的河工一条出路,把这些底层的人员都拉过来,剩下一帮官吏和富商士绅,扇阴风点鬼火这帮人擅长,但是让他们冲锋陷阵,那是想也别想!
既然斗不过,那就只能投降,唐毅也十分大方,敲打过了立刻塞了几颗糖豆,比如支持他们到天津设立商号,提供土地优惠等等。
总而言之,一个复杂的开海大事,在唐毅手上,变得条分缕析,尽得其利而避其害,变成了一件十足十的德政。
天下人再一次对唐毅刮目相看,这位不光会考试,办事的本事还真厉害哩!
唐毅越是出众,一个人对他就越忌惮,这位正是小阁老严世藩!
要说是不是因为唐毅几次三番和他作对,还上书弹劾他,就让严世藩咬牙切齿,恨不得他去死。如果这么想,那就太小看天下第一聪明人了。
严世藩心胸不咋样,但是还不至于嫉贤妒能到了疯狂的地步,他其实有更深的忧虑。
严党声名狼藉,凭什么能屹立不摇,说穿了就两个字:圣眷!
因为严党听话,孝顺,嘉靖干什么他们都无条件,无原则地支持。嘉靖用严党,首先能隔绝清流对他的攻击,其次严党能敛财,除了满足他们的胃口之外,大头儿还是送到了宫里,支持着嘉靖修醮炼丹,建造宫殿等等庞大开支。
一句话,就是严党把嘉靖伺候舒服了,在自己的私利和家国天下之间,嘉靖选择了自己的私利,选择让自己舒服,故此严党才能一直存在。
偏偏在这个关口,唐毅冒出来了,这小子以天马行空的思维,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办成了严党想办而办不成的事情。
严世藩每一次敛财,都弄得天怒人怨,骂声泼天,言官沸腾,不死几个,伤几个,都没法了结。
可是唐毅不一样,他就像一个绝顶高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别管多争议的事情,他都能弄得四平八稳,保证不会一地鸡毛,连最苛刻的言官都舍不得弹劾他。即便有人对他恨之入骨,但是在别人看来,唐大状元都是宅心仁厚,是你不知好歹!
试问这样一个人物崛起,他比严党还会伺候皇帝,他的名声又那么好,即便他再年轻,对于严党来说,也是超级威胁!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和唐毅比起来,严党的敛财本事简直弱爆了!
两相对比之下,嘉靖只会对严党越来越厌恶,如果有一天,嘉靖受不了严党给他带来的麻烦,嘉靖就会毫不犹豫地倒严,一想到这里,严世藩的脖子就冒凉气,一只独眼,幽光四射,好像黑夜里的恶狼。
“别想了!”知子莫若父,严嵩长叹一声,“这几天陛下夸了唐毅少说有三次,那小子又没有什么把柄,攻击他只会招来陛下的怒火,咱们可不能学张璁,把唐毅逼成了夏言啊!”
严世藩尽管不情愿,还是低头道:“老爹说的是,儿子以往的确鲁莽了,不过儿子倒是有一条计策,不能压下唐毅,就把他高高捧起。”
严嵩思索着说道:“你是说捧杀?”老家伙呵呵一笑:“不到二十的侍读学士,六首魁元,天子宠臣,难不成还要给他一个封疆大吏,东南总督吗?”
严世藩桀桀怪笑,“唐毅当然捧无可捧,不过他爹可不一样。”
严嵩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抓到了什么,“世藩,说具体点。”
“老爹,眼下浙江巡抚是由胡宗宪兼着,儿子以为可以推举唐慎,让他接任浙江巡抚。”
严嵩不解道:“唐慎虽然资历不够,但是他打了不少胜仗,又握着乡勇,实力强悍,让他坐巡抚,如果唐毅再南下开海,父子同心,还不把胡宗宪给架空了!”
严世藩眯缝着眼睛,笑道:“老爹能想到,嘉靖也能想到。不光是唐慎,他还有一个兵部尚书的师父。师徒父子三个,啧啧,一个管钱袋子,一个管官帽子,一个管枪杆子,您说陛下会不会忌惮?”
岂止是忌惮,简直是寝食难安,严嵩如同朽木一般,呆坐不动,足足过了一刻钟,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便宜唐子诚了,三年之功,升任封疆,比起他的妖孽儿子也不遑多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