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这大好机会!”
幻魔一号暗暗叹息,尽管对于尊主的决定颇为不解,却也没有违背的念头,此次将形势推进到这个地步,已经完成了尊主的目标——既展现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形象,给予杨坚一定压力,又隐隐然将此次内战局限在洛阳至邺城一线的狭小范围之内,不至于彻底打烂北朝。
“殿下的剑……”
入城之时,一个亲兵快步而来,把从城楼巨柱上取下的蛰龙剑递过来。
幻魔一号随手接过,正要还剑入鞘,忽感冰凉的剑柄透着丝丝深入骨髓的冷意,似乎有什么无形之物自剑柄传入体内,使他精神恍惚一瞬,眼前浮现出一幕幕似曾相熟的残缺画面……
在那画面里,自己长着一张陌生却英武威严的面孔,身着明黄天子龙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一副英雄神武的明君气概!
二十余丈高的城楼顶上,一道玩世不恭而又睥睨天下的黑袍身影邪异一笑,转眼间无声无息地一闪即逝。
从头到尾,城里城外来来往往的千军万马明明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他,偏偏从无人生出抬头仰望的想法,也就从无人发现他的到来和离去。
………………
马车粼粼,蹄声绵延。
长龙般的北上送亲队伍中,长孙晟面无表情,乘着高头大马走在公主车驾一侧,虽然与爱人近在咫尺,而且此时更是亲自护送爱人去嫁给别人,但他整颗心早已麻木,唯有一身魔气愈发阴暗深邃。
车窗的红帘悄然掀开一丝缝隙,长孙晟顿时感到一缕幽怨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但他却故作一无所知。
车厢里,一身大红色凤冠霞帔,珠帘罩面,美艳不可方物的宇文涵,正痴痴凝视着长孙晟那英俊而冷漠的脸庞,思绪纷飞。
当她接到圣旨,得知自己被册封为千金公主,并赐婚于突厥沙钵略可汗之时,她曾一度感到天塌地陷,伤心欲绝,而且她并非没想过让长孙晟带她远走高飞。
但长久以来的皇族政治熏陶让她明白,她父亲宇文招身为赵王,皇帝宇文赟的亲叔叔,本就受到宇文赟的猜忌,若她再抗旨不遵,定会给予宇文赟降罪于她父王的借口。
到时候,她一家老小绝难幸免!
之后宇文赟不在了,却又换成了更为专权且险恶的杨坚,尽管杨坚一上台就将她父亲在内的五个宇文氏亲王尽数召回长安,赐予高位,但朝内外一切军政大权尽操于杨坚之手,宇文氏五王有名位而无实权,不得不小心谨慎,以免招致杀劫临头。
凡此种种,可谓杨坚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就在她的送亲车队开出长安城之时,她的堂兄毕王宇文贤与其余五王趁机谋杀杨坚之举还未动手便已泄露,宇文贤给杨坚当场拿下,难逃一死,好在包括她父亲宇文招在内的五王虽幸免于难。
但宇文涵也隐隐感觉到,这并非是杨坚真的宽宏大量,既往不咎,而是杨坚需要表现出一代雄主的气度给大周上下的臣子们看,为将来的顺利篡位做铺垫,同时也是杨坚料准了若是真要处死五王,必然会有大量朝臣五王求情,他未必能够如愿杀死五王。
不过经此一着,宇文氏五王一旦下次再犯到杨坚手里,那就没人再会为他们求情了。
值此紧张时期,宇文涵更不敢向长孙晟提出让他带她私奔,只因那么做无异于亲手将她父王送上断头台。
即使此刻长孙晟就近在咫尺,她也不敢开口,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只能这么静静凝视着长孙晟,幻想着通往突厥牙帐的路途再长远一些,最好永远走不到尽头。
长孙晟的锐利目光再次扫过车队前部的仪仗队及后部的陪嫁物品,看似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实则他心头忍不住一阵嗤笑——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陪嫁物品,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瓷器、香料、食盐、茶叶、布帛等大草原的稀缺品。
“虚伪的礼制……儒门假惺惺的教义除了自欺欺人,其余一无是处!”。
《论语》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意思是君子看重的是道义,小人看重的是利益。
然而实际上,身为当世儒门正统的士族文官正是经商的主力,在国家大事上更绝口不言“利”字,但所作所为却恰恰相反。
其中一个奇葩,就像大周与突厥和亲这样的两国通婚,明面上双方皇族为了撑面子,各自的聘礼和嫁妆都丰厚无比,足以装上大大小小数千车,让无数百姓赞叹皇家的财大气粗。
唯有知道内情的人才明白,这巨量财货往来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聘礼和嫁妆,而是双方心照不宣、各取所需的一次国际贸易!
大周得到了足够数量的上等战马,而突厥贵族亦将得到让他们满意的奢侈品。
“不过么……突厥贵族越是腐败,岂不是对我此行达成目标越有利?”
长孙晟淡漠地想着,眼中闪过自信的精芒。
若说世上有谁最想东西突厥四分五裂,不是饱受突厥欺压的吐谷浑、高昌、契丹等小国,也不是对突厥狼骑忌惮不已的杨坚,而正是他长孙晟!
尽管他计划着在突厥下子,将魔相宗的势力转移到塞外漠北!
其实这不难理解,而且还套用的是中土士族门阀早已使得炉火纯青的把戏——历来每当士族门阀看上了一个出身寒门的杰出人才,想要收为己用,第一步不仅不是给那寒门子好处将其收买过来,反而是暗地里以种种手段迫害那个寒门子弟,逼得他走投无路,落魄不堪,此时这士族门阀再以救世主的面目出现,只消花费一点点代价就能将那寒门子弟收入囊中,令其死心塌地、任劳任怨一辈子。
说穿了,也就是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的区别,若是没有“雪”,那就得创造“雪”!
与此同理,长孙晟自忖,若是他此时前去投靠突厥,那么称霸大草原的突厥高层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一不小心他就成了突厥对外扩张中的牺牲品,但若是突厥四分五裂,内战频频之时,他再去择一明主而辅之,则可一跃而为宰相之尊,执掌大权,一展抱负。
既如此,那他今后所要做的不是吃里扒外,出卖大周来讨好突厥,而是恰恰相反,他需要帮助大周祸害突厥,直至突厥四分五裂,势力大衰。
那时候,他再率领魔相宗的精英投靠突厥的某一位雄主,必会得偿所愿。
如今他将要在突厥所下的第一粒棋子,正是身旁车厢里这位深爱着他的少女;而第二粒棋子,则正是他自己!
“这一路,不仅是我亲手送别爱人之路,更是我抛开情与爱的负累,全力以赴地一一会过草原高手,扬名塞外之路!”
此间种种,无疑会是对心灵更高层次的磨砺和考验,正是他精神苦行法的第二阶段。他相信,等他从大草原归来,必将脱胎换骨,成为可堪与裴矩、祝玉妍争锋的一代顶尖高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