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鹭趴在地上,闭合不了的双唇还没办法吐出清晰的音节,他一手努力向前伸展,“样俄”……
绛獒知道他是在叫自己,上前一步矮身握住黔鹭的手道:“哥,为什么受这么多苦还不说?”他们并非有血缘的亲兄弟,但在绛獒眼中,黔鹭就是他的亲哥哥,虽然两人年龄只错几个月。
黔鹭的眸光从惊喜转换成警惕,但没有抽回相握的手。
绛獒有一丝受伤,脸上的笑意被酸涩替代,自从他还是少年时笑着拿刀捅进同批一个孩子的心口后,他很少在别人面前展现真实的表情,哪怕是睡梦中。他抚上黔鹭的下颔,力道适中地轻轻揉捏,“哥,你怀疑谁都不该怀疑我。”
黔鹭凝视绛獒片刻,眼神温柔起来,他用力握了一下绛獒的手,像是在说“对不起”。
绛獒动作没有停,调皮地笑了笑道:“不需要对不起。”
黔鹭按住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你……偷偷来的……走……别被他发现。”
绛獒没有答话,手掌移动到黔鹭脚踝处轻轻触碰到那里的皮肤,黔鹭登时痛苦地弓起身体,满额的冷汗低落在地面上。绛獒闪过一丝怒意,三两下撕开袍摆道:“哥,忍着点,不固定住我怕你撑不到地牢口。”
黔鹭顾不得疼痛飞快抬头制止道:“不行!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傻!”他心疼地看着绛獒倔强的侧脸,来这里看他就已经很危险了,这个傻孩子竟然妄想送他逃走,逃能逃到哪里去?白白搭上绛獒的性命而已。
“反正我不能看着你死在这!”
黔鹭缓了缓呼吸,微笑着道:“能利落的死都是种幸运。”
绛獒突然暴跳起来在刑房里左右踱步,“你连我都瞒着!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你到底为谁撑到现在!值得吗???”
绛獒的话和铜面人有些相似,但黔鹭明白他们的目的却截然不同,铜面人是为套出他的话,而绛獒是真真为他痛惜与不忿。他示意绛獒安静些,低声道:“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獒,你知道勾栏院里挂青色绸布的房间是做什么的么?是小倌接客的地方。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被卖了进去。大一点了就开始学各种各样的东西,受那些无法启齿的调教,也许是从小看惯了男人和男人,我也有些变态了……十一岁我爱上了那个救我的人,可他不许我跟着,他对我说:‘我不要没用的人。’”黔鹭说着这些,苍白的脸庞却泛起光晕,最皎洁的月亮散发出的那种光芒。
绛獒索性坐在地上默默听着,他一向对断袖之癖深恶痛绝,但黔鹭的话他却一点都不觉得恶心,他甚至有些羡慕黔鹭,无论杀多少人,染多少血,黔鹭还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藏着不为人知的纯净,而他自己……“后来呢?他就把你送到了这儿?”
“是我自己来的。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能在一月杀立足,我会收回今天的话。’然后他就走了,留下一个自由却比没有自由时还悲伤的我。”
“这样就完了?”
黔鹭点点头。
“哥,我没说错,你真的好傻!”
黔鹭一直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因为稍稍一动全身的痛楚都会被牵连,他微微摇头:“我为这份傻庆幸,如果没有他,那夜我可能早被一个专门残虐少男的变态折磨死了,那样屈辱的死还不如现在这样死。”他叹了口气,只说了两个字:“可惜……”
绛獒知道他的意思,可惜信没送出去,黔鹭就算死都无法瞑目。但即使知道,他无法做出任何回应,放黔鹭私逃与背主通敌都是背叛,前者他心甘情愿,后者……他不能。
黔鹭看着绛獒的神色,眸光渐渐黯淡下去,他释然地笑了笑,他没有理由让绛獒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豁上性命,刚才他的确想求绛獒完成最后的心愿,但他不能这么自私,自己受过的不能让他当弟弟般呵护了这么多年的绛獒也经受一次。
“獒……”
“恩?”
“我想最后求你一件事。”
绛獒沉默,他大概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但他不会答应的。
“主上说他保证我能活到七十岁,可我真的快熬不住了,对不起,让你做这样的事……獒……送我上路吧,现在!”
绛獒浑身一僵。
时光迅速倒流,眼前奄奄一息的黔鹭幻化成漂亮的少年,混着雨水和污泥的手抹去他脸上热乎乎的鲜血道:“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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