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在身边,对付那些洋基金就有底气了。
张家红站起来伸出手:“非常欢迎你的加盟!你过来就挑起重担,我们投融资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行!至于条件,我相信石文庆已经跟你说过了,他的话就代表我的意见,一分不少,按时兑现。”
面试整体看来相当成功,基本上一个小时就结束了。何静说,这已经是老板在正式场合面试比较长的时间了。知道原来她是怎么招人的吗?既不正式也不长,随意性大。她会在各种场合,包括饭局上或者健身房里,约上面试者聊几句基本上就敲定了,当然,招聘的以销售为主。销售出身的张家红多精明,她滴溜溜几眼,聊上几句,就知道对方的斤两了。
秦方远从东方广场出来后心情很愉快。不过,他也有些抵触情绪,什么叫“哪怕你只是在华尔街一个小公司里干过两天打杂”?从小到大,秦方远都自认优秀,每个阶段都是个儿顶个儿啊,这些难道比不上只是在华尔街混几天的招牌响?在华尔街投行时,虽然干着分析师的活儿,但跟着老板四处飞,也看了不少项目,而且以欧美为主,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的。
出了东方广场大楼,秦方远给石文庆打了个电话。石文庆那边的背景声音嘈杂,他在电话中喊着让稍等一会儿,他出来接。
原来石文庆在KTV陪一家企业的总监们唱歌:“没办法,干这事儿就是这样。我们不是中介吗?我们就是帮客户成功融资挣佣金,在国内就是这样,陪唱、陪喝、陪洗。”
石文庆似乎早就知道面试结果了,肯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他对秦方远说,他这几天还在大连,赶不回去,“你现在去见我的老板吧,他一直想见你”。
石文庆的老板就是李宏,已过不惑之年,1985年去的美国,拿下了哥伦比亚大学MBA,娶了个台湾老婆,是较早一批跑到硅谷发展的中国留学生,有着丰富的人生资历。他不仅是秦方远的人生偶像,更是众多回国创业的留学生的青年导师。
实际上,秦方远从铭记传媒公司一出来,张家红就给李宏打电话了,说自己很满意,估计秦方远在思想上有些疙瘩,让他帮助做做思想工作。
会面约在下午,李宏家在海淀稻香湖别墅区,距离北京市区有一段距离,上了八达岭高速一直往北。出租车司机一路上介绍说,当年这里就是农村的菜地,加上有一些湖泊,村里人进个北京城得折腾半天,现在可好,有钱人都往那地方跑。不是流行这样一个段子吗?乡下人吃菜的时候,城里人吃肉;乡下人吃肉的时候,城里人吃菜;乡下人想进城,城里人要下乡;乡下人认为富态才有派头,城里人却开始减肥了。
车子接近别墅区的时候,司机指着一片白茫茫的湖面:“知道吗?稻香湖中央有个小岛,据说是他们有钱人的红灯区。可是听说的啊,原来那个××区长栽进监狱,就是犯在稻香湖开发的事上。”
李宏新建的别墅就是一个大四合院,掩映在葱茏的树木之中。他站在门口,牵着一条狼狗,穿着一件对襟的唐装,纯棉制品,头发往后梳理得很光溜,宽额头,看起来性格爽朗。他等候多时了。
院子空间很大,有不少的石榴树,七八套房子。他们进了中间一个中式木雕装饰的房子,红木椅子,摸上去光溜溜的。李宏听到秦方远关于面试的叙述就哈哈大笑,他拍了拍秦方远的肩膀,说:“其实你的运气还不错,碰到的是张家红。这个女老板性格豪爽,如果是其他一些人,根本不跟你直接提条件。这就像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也是饺子和比萨之别。饺子和比萨分别是中国人和西方人喜欢的食物。中国人比较含蓄和神秘,喜欢把事情包起来,如饺子一样,馅是什么,吃了才知道。西方人喜欢直截了当公开透明,如比萨一样,有什么肉,有多少奶酪和哪些蔬菜,都摊在面儿上,一目了然。在国内,很多事情需要琢磨,实践出真知,完全照搬华尔街的那套肯定不行。经济全球化,人才要本土化。最贵的不一定最好,最合适的才最好。我当年回国,一样面临着融入的困惑,习惯了就自然了,自然了就表明融入了,融入了就有竞争力了。”
李宏转了话题:“我早就听石文庆提到过你。当年我在哥伦比亚大学念书时,还经常去你们普林斯顿大学玩,去瞻仰你们的高等数学所,纳什还在那里吧?”
提到纳什和普林斯顿,秦方远的脸上洋溢着自豪,说话的声音就响亮了些:“他还在数学系。他是个特别奇怪的人,估计跟他得的那种病有关系,外面传闻他彻底好了,我也不了解具体情况,似乎时好时坏的。有一次他在一间教室的黑板上写了很奇妙的各类公式,学生们都看不懂,我恰好碰到,就问同学是谁,他们说那就是纳什。一面之缘。”
“你认为普林斯顿大学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独立和自由吧!比如访问学者,只要申请过来了就全包,包吃包住包薪水,也没有什么学术上的压力,比如必须得在什么级别的刊物上发表什么级别的论文之类的。我们学校是校友捐款最多的吧,校友们以为学校捐款为荣,像六十年代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校友胡应湘,就是那个香港公路大王,他就以普林斯顿校友的名义捐给母校一亿美元,是学校收到的最大手笔的捐款,使我作为华人学生深为骄傲。”
“我去过你们数学系和物理系连体楼,在你们那物理系楼的大厅,挂满了诺贝尔奖的奖牌,甚为震撼!”李宏不忘夸一下秦方远。
李宏善于茶艺,泡了一壶陈年普洱,茶汤红得发黑。秦方远抿了一口,初始是一股中药的气味,继而顺滑,浓稠。
秦方远接过李宏的话也夸了对方一把:“哥伦比亚大学也是老牌常春藤,杰出校友很多。像老同学石文庆,您的师弟,他毕业就回国了,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投到您门下,受益不少。这次跑到美国,变化太大了,我简直不认识他了。”
这个下午,一老一少聊得比较投机。其实李宏并不老,正当打拼之年,秦方远认为丰富的经历使人越来越像一个智者。国外为什么称呼博士学位“Ph.D.”(Doctor of Philosophy)?翻译成中文就是哲学博士。读到博士都是仙人,都会自然而然上升到探讨生命价值、活着的意义或者说出世与入世的问题的层次,是智者。当然,得是真博士,而不是当下美国野鸡大学的假博士,或者国内大学不上一天课的“论文博士”。想到博士,秦方远自然就想到了正在念博士学位的乔梅。抵达北京当天,秦方远打电话给乔梅报平安,乔梅在电话中一言不发,直到秦方远说安全到达了,乔梅就自顾自地把电话掐掉。秦方远真正意识到,这次回国确实把乔梅伤到了,他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疼痛起来。
这个下午,秦方远注意到,李宏推掉了几个会见和饭局,把整个下午的时光都留给了他。
两人聊到了铭记传媒项目,李宏不忌讳向后生讨教:“你对这个项目怎么看?”
秦方远思索了一会儿,说:“不瞒您说,在打算回来的一个多月里,我对国内户外媒体市场做了一个简要的分析,同时对比分众传媒上市的申请材料,我个人认为这个项目有爆发点。”然后,他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数据分析了一番。
铭记传媒类似于分众传媒,是更细分的分众,主要在星级酒店和高档写字楼的卫生间安装10英寸的液晶屏。如果说江南春的分众传媒是把大家上班等待电梯的时间充分利用起来,铭记传媒就是把人们上厕所的时间“变废为宝”。
秦方远说,他很在意的是铭记传媒A轮投资人老严,在普林斯顿大学念书的时候,就看到校友捐款名单里有他,这也是他做出回国的决定并加盟铭记传媒的一个重要因素。
李宏接过话说:“对老严,我们在美国就很熟,有媒体把他树立为引进风险投资到中国的第一人,不管怎么定位,说明他对这个行业的贡献确实不小。在资本市场上,不管一个人的名声有多大,确定这个人的价值有一个显性的指标,就是看他掌管了几只基金,规模有多大,这说明有多少LP信任他,把钱交给他管理。”
秦方远以充满敬仰的语气说:“听说老严手头有两只基金,一只人民币基金,一只美元基金,规模不小。”
“美元基金有20个亿,人民币基金30个亿吧。”李宏说起来轻描淡写。
秦方远倒吸一口气,猛干了一小杯普洱茶,把杯子放下的时候不经意地停顿了一会儿,敬仰之情更增添了一分。
秦方远想间接了解一下张家红这个人,他比较认真地向李宏请教:“国内一个朋友做证券行业分析,也帮我查询了一些资料,做了一些访谈,非正面了解了铭记传媒公司和老板张家红。老板这个人,跟我想象中还是有些不一样,既不等同于山西煤矿老板的彪悍,也不是江浙老板那样锱铢必较,是一个比较特别的人。”
李宏一听哈哈大笑。“这个张总,搞体育时搞了个少年组全国100米跨栏冠军,爆发力强,性格强势。你未来会明白,张总拥有的一些资源是很多企业难以企及的,能够在首都繁华地段树立起户外广告牌是相当有能量的。”李宏说这是中国特色,然后他语重心长地说,“中国资本市场不完全是市场资本主义,你要入乡随俗,实际上讲的就是融入,本土化和属地化,我相信你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
陆续聊了三四个小时,李宏让陕西厨师做了地道的陕西菜,虽然留美多年,李宏还保留着爱吃家乡菜的习惯。回国建好这栋四合院别墅后,就专门请了一位陕西厨师在家烧菜做饭,有贵宾过来,也是如此招待。相较那些高档场所的各色饭局,李宏倡导绿色饮食、健康生活,即使在外面吃鲍鱼海参也不如在家一顿青菜豆腐稀饭,吃得舒服,有营养。
他们两人就像师徒一样,边吃边聊,这情景突然让秦方远有些不好意思,也许今天坐在这里的应该是石文庆,秦方远觉得似乎有点儿夺友所爱。不过,这个念头也就那么一闪而过。
作为铭记传媒第二轮融资的顾问,石文庆就是具体项目负责人。临走时,李宏拍着秦方远的肩头:“你们要好好合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