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脑子。明明好好个人,非要强说肋骨断了,不是有病是什么?
送走了医生,到了晚饭时间,有个孩子来敲门,叫去堂屋取饭,萧雨歇去了。他路上低声问这个孩子:“慧儿怎么不见了?”孩子答:“慧姐姐走了。”“走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孩子莞尔一笑:“奇怪吗?不是总有哥哥姐姐走吗?”萧雨歇当下不安感强烈了起来。
过会儿,他端回了一些面馍,一大碗肉,一盘菜。他把孩子的话学了,还说进了堂屋,看到慧儿不在,桌上只有貂屠夫和六个孩子。更怪的是,六个孩子吃肉,貂屠夫只吃菜。慧儿还能回来吗?对了,貂屠夫为什么不吃肉呢?秦梵音夹了一块,这肉精瘦暗红,怎么看怎么瘆人。三个人很默契的都没有吃那盘肉。
晚饭后不久,就听到屠宰房那边传出来细细切肉的声音,这声音其实微弱,但扶风行耳力惊人,微微听得。他跑到其他房间看了看,只剩下五个孩子了,那个叫小呜的不见了。难道……
三人一商量,直接冲进了屠宰房。屋里暗弱,扶风行一踢开门,唯一的蜡烛也门风熄灭了。貂屠夫正拿着一把菜刀,丑陋的脸好像更狰狞了,肉案上铺陈着一摊暗色的血肉,还有不少已经切了块的,血水还在溢出。扶风行一把止住他,按在墙上。秦梵音质问:“你为什么要杀孩子?” “我什么时候杀孩子了?” “还狡辩,慧儿呢?小呜呢?”
还没等貂屠夫说话,只听见门口“砰”的一声,有重物坠地,三人回头看,小五正在门口,被眼前的场景惊吓到,手里的筐子滚落,里面滚出来一些冻的内脏,“你们干什么打我叔叔?”问了小五才知道,他刚被被貂屠夫支去山上的窖藏坑里搬内脏了,这些都是猪、鸡的下水,早早收回来的。
“你们这些公子小姐,到底要干什么?我不过是在准备貂的饲料”,貂屠夫很生气。
“用的什么肉?”
“一些鸡和猪的肉还有内脏。内脏是我貂养的皮毛水滑的秘诀。”再看向桌上,仔细分辨,似乎是猪肝的样子。
“那慧儿呢?”
“送走了啊。”
“那之前的孩子呢?”
“都送走了啊。” 知道他们是在关心孩子们的安危,貂屠夫反而不那么抗拒他们了。
原来前一日晚上,貂屠夫把慧儿叫到眼前,问她“是不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慧儿说“日日夜夜想”,貂屠夫嘱咐她“世界很大,人心难测,明知危险,是不是还想去”,慧儿说“伯伯,我不甘心就在这貂丘的地方荒废青春年华”。貂屠夫不再勉强,只说“那等到春来草萌芽的暖和日子,我给你带二百两银子,你去闯闯吧,但是要遇上过不去的坎儿,就还回来”。慧儿一听眼睛都亮了,“伯伯,我等不到春天了,我想现在就走。”貂屠夫摇头叹气。
他带慧儿打开了貂祠堂,让她给貂雕像磕三个头,“永远记得,是貂养活了咱们,用命活的命,要知道感恩。” 等慧儿磕了头,貂屠夫拿了个木牌,写上了“刁慧”的名字,挂了上去,指着密密麻麻的木牌,“这些都是本无法活而活了的命。所以,从貂丘走出去的人,要发誓做到两桩。第一桩,绝不能行恶事,尤其是害良人性命;第二桩,若能周旋的开,必要救良人性命。” 慧儿点头,她起了誓。她还要给貂屠夫磕个头,貂屠夫赶紧止住她:“我是个手上沾满屠戮鲜血的人,我拜不得,拜不得。” 他就踉跄的跑出了祠堂。
今日一早,慧儿就带着衣物和二百两银子上镇子去了。她走的时候敲貂屠夫的门要告个别,貂屠夫不开门,慧儿等了一会儿,只好跟弟弟妹妹们在园门口道别。她嘱咐大家“你们得帮着伯伯做活,做饭、洗衣服、喂貂、还有种地,眼里得有活儿,不能光顾着玩儿。伯伯不让我们叫爹,但实际上他就是我们爹,他岁数也大了,干不动这么多活了。”又嘱咐里面大一点的姑娘说:“敏儿,咱伯伯惯不会处人的,以后来了客人买貂儿,你就帮着说生意,捡好听的说就不会有错。”孩子们都点头。敏儿问:“慧儿姐,你要去哪儿?”慧儿说:“走一步看一步,我要把人间最繁华的地方都看一遍。”
貂屠夫屋里,他就在窗口上,盘腿坐着,佝偻个背,头都快埋进双腿里了,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慧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白色苍茫大地里好一会儿,貂屠夫才徐徐起身,得喂貂了。
听貂屠夫讲完,三人问小呜是这样吗?小呜懵懂点头。“之前的哥哥姐姐呢?”“基本也是这样的。”
扶风行这才松开貂屠夫,把剩下的疑问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辛辛苦苦养这些孩子,又送走呢?”
“要么是被抛弃的孩子,要么是穷苦人家养不下去的孩子,我能养活他们,就当赎罪。可是,难道让他们一辈子跟着我干这种满手血污,讨人嫌弃的生活吗?我只当自己是他们人生的一个不光彩的驿站,早日忘却才好。” 原来,是这样,只因为知道结局一定是分离,他不愿意和孩子们亲近。
“那你刚才晚饭给我们吃的是什么?”“貂肉,貂心。”“那你为什么不吃呢?”“我对貂肉有心病,吃不得。”“那你为什么给孩子们吃呢?”“他们得长身体,吃素长不开。”
貂屠夫不愿意多说了,他好像陷入了一种痛苦。秦梵音已经再三的感觉他对自己和自己所做到事,那种深深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