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萧雨歇看。
萧雨歇问出了第一个疑问:“高大人,您这官报按律令应该呈送新郡守宁王参阅吧,怎么刚才又提到周廷尉喜好?”
高惑回道:“这官报也是要呈送周廷尉的,一日为上官,终身为上官,必得恭敬侍奉”,他又道:“萧公子,你有所不知,这正是本文最为难的地方之一。周廷尉素来爱实文,文采不必华丽,但言之必须有物,但这新来的宁王嘛,爱好骈文,内容可做修饰,但必使端正华丽,彰显气派。所以你看这官文,尺度极难拿捏啊……” 高惑叹了口气,也有秀才跟着叹气点头。
萧雨歇心中不屑,但脸上必须不显露,掩饰地赶紧拿起官报稿子,足有一指厚度,于是有了第二个问题:“这官报怎得如此厚啊?”
高惑笑道,还有点洋洋得意:“萧公子,我们打听到去岁其他八镇的官报都在三四十页,所以今年我们特意定了六十页的篇幅,要比其他镇府显得更加勤政用功和态度端正。”
“高大人有心。”萧雨歇不愿多说,只慢慢看着官报,高惑和众秀才又开始了对行文的讨论。
这官报,内容上总结了锦绣镇本年度三大政务亮点:粮食谷物丰收,户数维持不减,缴税足额及时;用字上生僻晦涩,结构上整齐严格,文笔上三句一对仗,五句一典故。看的出来确实用了相当大的心思了。
他看完时,各位秀才正在讨论,萧雨歇就静静旁听,没有打断。
一个秀才老者说到:“‘农辟地,商致物,官法民,诸事相谐’。此乃本论开篇句,需得字字精到,‘致’这一字不若‘制’字,原‘致’为达意,是物已在,而商贩之,改‘制’为造意,是物不在,而商产之。两字蕴含的对商道的理解,不可相比。” 有秀才复议,高惑欣然说到:“改了改了。一字之差,相距甚远啊,郭秀才真是高见。”两人互相揖手。
没一会儿,又在一个年轻秀才的倡议下,为避免表功过盛,冲撞上司,将“通天然之明,固锦绣之本,躬身垂范勤政事”改为了“通天然之明,固锦绣之本,承中州开元志,顺郡府百世则”,众人又是高兴附和,称赞“李秀才心思玲珑,文正本位,更显妥帖”。
改来改去,宛若猫转圈咬尾巴,忙的欢实,却只在原地,但你要是说人家是没改,确实是字句改了,意思也改了,萧雨歇真是开了眼界了。从渡口镇到江原城五百里,从江原城到锦绣镇两百里,这么点距离分隔出完全不同的官吏景象。难道真应了扶风行说的:“为官的千姿百态”。
高惑看到萧雨歇看完了手卷,正在沉思,就问道:“萧公子,可有什么改动意见?”
“文辞已臻。萧某不才,觉得文稿已经十分妥帖了。”
“不可不可,萧公子只管直言,必须给现稿提出点儿意见来。” 萧雨歇搪塞了几次,还是被坚持要提。
“那……我就胡言了。”
“只管说来。”
“周廷尉颇重视军兵事宜,但官报里却缺少相关情况。”
高惑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桌子,直拉着萧雨歇的手,“萧公子,高某疏忽啊,未想到这一层,不是你提醒,我可犯了大错了!” 赶紧责令通传,让县丞康永送当年的军兵总结文稿来。派去传话的衙役苦恼到:“往年也不曾让写的这个啊?” 高惑骂道:“不曾写的,不会现写啊,传令明日拿来,今日最好。” 衙役不开心的去了,估计还得去康永那里挨顿骂。
“还有,农、户、税三项是各镇都务必详述的内容,或许大同小异,锦绣镇如真想脱颖而出,是否应该总结些锦绣镇独有的事务?”
高惑突然领悟,“确实”,然后又迷茫了,“什么独有的事务?” 他思考起来,但脑子空空。
萧雨歇趁机试探:“有没有重要的资源或者大案要案可述?”
高惑听了陷入思考,俄顷,又抬头看萧雨歇,但眼神就锐利了许多:“我书房的那……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