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养心殿出来,佟裳与颐贵人送皇后娘娘上了轿子,方慢慢往华歆宫的方向走去,颐贵人年近四十有了身孕,格外小心些,左右扶着宫女,走得十分慢,仿佛有心晒晒太阳。
阳光打在她光洁明亮的面庞上,若除去那些细小的皱纹,仍能算得上是一位美人儿。
佟裳慢慢跟着颐贵人的步伐,满怀心事,却是一言不发。
颐贵人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被吓着了,“怎么,怕了吗?”
佟裳笑着道:“佟裳虽愚钝,却不至于这么胆小。”
“本宫就说,能收拾了王氏的人也不该这么胆小。”
佟裳虽斗倒了王氏,但表面上仍是替父除奸,这会听见颐贵人这样说话,少不得装傻充愣,借故错开话题,“这回的事还要多谢娘娘开口替我求情。”
颐贵人笑着道:“你是本宫嫡亲的外甥女,何必这样见外。”
看着佟裳平静的面容,颐贵人不禁想到她刚出生那年,她还在是程家的宗妇,回家探亲时还亲手抱过她,那样小那样软的身子,就跟一只弱不禁风的小猫似的,谁能想得到今时今日,她竟然那般果决处理了王氏母子三人,加之这次帮易掌印逃出首辅府的谋略,都叫她不得不刮目相看。
她是见惯了皇权争斗的,能叫好拍手叫绝的人并不多。
“你得罪了太和,想必以后在宫里不会太舒坦,她仗着皇上宠爱无法无天,这次本宫虽能说得上话,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
佟裳温言道:“多谢娘娘提点,所幸我不在宫中,以后碰不着面,长公主就算想为难,只怕也没有机会。”
颐贵人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一昧躲着也不是事。”
“所幸也不用躲太久。”佟裳笑着道:“长公主一日日大了,总不能一直养在宫里,我听说古蜀国的王有意求亲?”
颐贵人闻言,不由看了她一眼,脸上大有信服之色,“她不过关了你一两日,你就叫她和亲,皇上可说了,他就这一个亲妹妹,是断不会让太和长公主和亲的。”
佟裳语气无甚波澜地道:“皇上就这么一个亲妹妹,突然送她和亲当然不舍,可若有人在旁时常提点着,日子久了,自然也就舍得了。”
颐贵人笑着道:“本宫听出你的意思了,本宫会找机会向皇上提一提,不过能不能成事还要看机缘。”
“那佟裳就先谢过娘娘了。”
“你别忙谢,”颐贵人道:“到了这会,本宫也不怕跟你说句真心话,这些年哥哥身在太医院,可本宫这些年,竟没占他半点便宜,哥哥总说,替皇家办事不能容进一点私情,看着皇后娘娘的母族与安嫔的母族那么得力地替她们办事,本宫也有心酸疲惫的时候,现在好了,你做了掌印夫人,往后你可愿意与本宫联手,助本宫一臂之力?”
佟裳嫁给易恒,即是走进了漩涡的中心,以后少不得有事麻烦颐贵人,自然也乐得跟她联手。
“爹爹让我嫁给易掌印,多少也有些攀附权贵的意思,太医世家的声望能支撑到现在,多亏了娘娘在后宫调停,爹爹一直不敢忘了娘娘的功劳,以后佟裳若能替娘娘办事,定会竭尽全力。”
颐贵人满意地点头,“你果然是个聪明的,有些事一点就透,不过有句话本宫还得嘱咐你,皇后娘娘心思深重,你往后在她跟前要留神些。”
佟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些疑问,只是不好开口,这会见颐贵人主动提起,便顺着她的话道:“娘娘的意思是,让我进宫正司的事多半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她是六宫之主,若没有她的首肯,任凭太和怎么闹,她也动用不了宫正司的人。”
颐贵人见她还不明白,索性挑明了道:“皇后膝下虽有太子,可稚子年幼,她娘家势单力薄,如今权臣监国,信王雍王又在旁虎视眈眈,万一皇上有个不测,覆巢倾国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她正极尽全力拉拢易恒,此时若是你跟易恒成亲,不管我们有没有联手,在皇后看来,易恒都已经背弃了她。”
“皇后娘娘既不希望我跟易掌印成亲?为何还要指婚?”
颐贵人脸上划过一道狡洁的笑,缓声道:“马失前蹄,说的就是这个,呵,说来也巧,正赶上慕容家退婚,又是满城风雨的时候,皇后兴许是为了试一试易恒,没成想就这样成真了。”
佟裳知道她跟易恒的婚约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一时忧心道:“难怪皇后娘娘对婚期百般阻拦。”
颐贵人颇为得意,“这会只怕她悔得肠子都青了,等本宫诞下皇子,只怕她连觉都睡不着了。”
佟裳听得出颐贵人对腹中胎儿寄予厚望,顿了顿道:“皇后娘娘举荐我去清平馆替大公主治病,我心里有些不安。”
“哼,皇后好手段,知道阻止不成,就另想了新办法。”颐贵人说起来咬牙切齿,见佟裳还懵着,恨声道:“你怎么还不懂,皇后娘娘让你去给大公主治病,分明是找个由头要发落你,那大公主的病岂是那么容易治好的?”
“公主是什么病?”
“回去问你爹去。”颐贵人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