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天际仍是笼罩在一份暗夜的凄迷之中,只是今夜的纳凉城却早已是火光妖燎,人头攒动。
注定,今晚将是个无眠之夜,于她也是。
这一刻,她反倒并未有一丝的惧意,纵是韶华正茂,然,这一刻于她,却意味着一种解脱。
西属的败迹早已在一月之前就被卜到,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个国家仍然逃不脱这亡国的命运,可她,也却是等不到那一刻,亲眼去见证它的灭亡了的。
拢在月白的纱罗里,她姣美的面庞显得如此的淡定,像朦胧的皎月,淡淡然,看不透,却有种晕染的美感。
缀在鬓间的小骨朵娇兰,也越发衬托了她飘然出尘的气质,花中仙子,水中明月,也不及此时她的半分。
轻释手中的古书,她微挪莲步,踱至落地铜镜之前,对着它,仔细整理着自己的容颜。
这最后一刻,她也要走的体体面面。
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她发现,自被囚禁于司仪宫的三年来,她惟一所拥有的颜色便是这身彻头彻尾的白,而今天,这一身却也变得如此的应景,像是在为这个亡国而祭丧与吊唁。
她缓缓步至衣柜前,把收藏在柜底的那件绯裳给寻了出来。
再次立于铜镜前之时,她已换上了那一身鲜艳的绯裳,那颜色还是依旧的明丽与妖 娆,没失了它当年的半分光泽与风采。
她抬起手,挑了一支金步摇,固定于绾髻间。
收拾停当之后,她瞧见了镜中他的身影,清灵一笑间,她回转过了身,对着他笑道,“爹爹。”
这一声‘爹爹’把他本已老迈的心,叫的更加的沧桑。
他哽紧了嗓子,只堪堪地发了几个颤音,“裳儿”终是千言万语,此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这个他从小便视为珍宝捧在掌心里的明珠,今日却要被活活地烧死在他的手上。
纵然高贵如她,终也逃脱不掉这宿命的纠缠。
纵然威严、皇权无上如他,仍摆脱不了帝王的责任。
把他送进司仪宫,乃至今夜即将送她入黄泉,都非他所愿,但,这却是作为帝王最真真切切的无奈。
有些爱,他保不了···
她对着他翩然一笑,深深地说到,“爹爹,我很高兴,最终是您来送我这最后一程。”
他望着她,望见了她眼眸中的释然与决绝,苍白的面庞上,不知何时滑落了几滴清泪,缀在下颌,最终凝聚成了一颗晶莹,‘滴咚’一声,与清润的苍石地面相击,折射出了一抹最刺眼的光亮。
“裳儿,走吧。”
夜重归于一片寂静,随着他声线的湮没,终于坠入永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