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天龙八部,无不喜欢拥护。若此真言着于身、触于手、藏于家,或书于门,皆得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一切所求,无不满足……”火光之中,才旦达杰挺身屹立,目光坚定,面容沉静,如一尊护法金刚般守护着那道由唐卡之室进入院落的大门。
火光一起,黑暗退散,关文脑子里因唐卡引起的幻觉、幻视、幻听也瞬间消失了,目光中只有那一道温暖跳跃的火苗。
“到我这里来。”才旦达杰温和地说。
关文长吸了一口气,跨出几大步,挣脱黑暗的束缚与纠缠,跟才旦达杰并排着出了门口。
黑暗中的院落破败而凌乱,抬头望去,古树的树冠婆娑平铺,像是一个倦怠横卧的巨人。
“它们是什么?”站在台阶上,关文心有余悸地回望。
“它们是所有误入歧途的灵魂——其实每个人都有误入歧途的时候,有的能够迷途知返,重新回到正道上来,有的就永远沉沦于**之海。它们都是藏地几百年来最卓尔不群的智者,曾被寄予极大的希望,阴差阳错,它们错过了光明之门,永坠黑暗,不能自拔。还记得我跟你聊过的‘骷髅唐卡’那些事吗?绘制那种唐卡的意义并非追求技艺上的完美巅峰,而是……”才旦达杰长叹,熄灭了指尖上的火苗,领着关文穿过院子。
四面一片沉寂,整个扎什伦布寺都臣服于夜的黑幕之下。
“关文,我举个例子,我们每个人为什么要吃饭?当然是为了滋养身体,延续生命,让自己活得更好。可是,假如有一个人,毕生追求吃饭的花样与技巧,甚至为了吃到某种珍惜食物而跋山涉水,远行千里,不顾自身安危,并且一再向世人强调‘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理论。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是否就是曲解了人类吃饭的意义?同样,进入这个院子的人,都有着极高的绘画天赋,假以时日,每个人都能成为绘画界的一代名家。当他们发现用自身骨肉血脉作画的神奇技艺后,无不欣喜若狂,以为获得了突破技艺瓶颈的真髓。没有一个人想一想,为什么要召唤他们到这里来?为什么要向他们展示骷髅唐卡的神奇意境?”
那时,他们已经进了树洞。
树洞里同样昏黑一片,看不见半点微光。
“为什么要召唤他们到这里来?召唤我来,是不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关文迅速地找到了才旦达杰那些话的核心。
“对。”才旦达杰坦率地承认。
“为什么?”关文追问。
有个声音悠悠响起:“那个答案就在你心里,如果你问别人,就像刚出生的小猫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一样,永远没有结果。”
关文第一次进入树洞时听过那声音,所以并不感到奇怪,而是向着声音来处深深鞠躬:“晚辈愚钝,请前辈教诲。”
“你先去吧,我们有很多事要聊。”那声音说。
才旦达杰毕恭毕敬地答应:“是。”
那声音又说:“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开口说话了,闭关的时日一次比一次长,总有一次,闭关之后就再也无法醒来了。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就代替我,把骷髅唐卡的要义传承下去。不管怎样,我们还能够清醒地活着,多活一天,就要把那点微弱的希望传递下去。”
一只亮蓝色的萤火虫从高处飞下来,在关文与才旦达杰之间停住,啪地一声左右分开,变成两只,在两人面前飞舞着。
才旦达杰伸出手,萤火虫便落在他的掌心里。
关着他的样子,也举手接住萤火虫,凝视着那小虫尾部的一线微光。
“关文,一沙一世界,一花一佛国。那一点微光,就是你要去的世界。”才旦达杰一字一句地叮嘱,“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一定要珍惜这一刻的缘法修行。”
关文点头,才旦达杰便退了出去,隐没在黑暗中。
“你一定觉得奇怪吧,为什么只听到我的声音,却看不到我的人?其实很久以前,藏地智者就领悟到了精神脱离**而单独存在的诀窍,人类的躯壳构成非常复杂,通常在八十年到一百年之间就完成了一个由盛转衰的过程,各个器官老化,无法继续下去。如果在躯壳毁坏前,将灵魂分离出来,依附在另外的有生命力的个体上,就能长久保存下去。金、木、水、火、土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五种最主要元素,每个人的躯壳组织总是倾向于以上五大元素的某一种,通常在算命术士那里,就被称为金命、木命、水命、火命或是土命。这种看似迷信实则科学的分类,是灵长类动物所独有的——我的灵魂就附着于这棵古树上,从它的体内获得维系生存的营养。很多年了,我一直这样活着,用意念力召唤有缘人前来,因为我必须借助于另外的人来完成一项艰难的任务……”
萤火虫飞起来,在关文面前划着“8”字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