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梦醒时分

有那种几乎虚脱的感觉，我可以解释。第一，是因为这次实验激活了许多个基因共振点，让菌群几乎成为你的本体的一部分；第二，也是最重要的，是因为我还没有从你的身体里抽取一定份额的基础液。“

    容克斯呆呆的望着她，喃喃说道：“我听不懂，小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听不懂……”

    容小真绷着一张脸，像机器一样毫无感情的叙述：“我很需要基础液，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之所以没有在实验期间就抽取，是因为我想要给你一次选择的权力。在你真正‘清醒’的时候，做一次选择。”

    “我很清醒……”

    “不，现在的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清醒。躺回手术台上去——”容克斯摇着头，没有听她的话，容小真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提高声音命令道：“躺到手术台上去！”

    容克斯几乎是下意识的服从命令，躺回手术台。然后他感觉到几片冰凉的金属贴到脑袋上，电流一遍遍冲刷着脑神经，将一条条被人为封闭的道路强行冲开。

    容小真盯着手术台上不时痉/挛一下的少年，强迫自己不要眨眼，她希望这一刻早点结束，更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属贴片自行弹开——站着的和躺着的两个人，都已泪流满面。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容克斯不肯起身，声音虚弱，像是刚刚经历一场大病。

    他没有等到回答。

    容克斯猛地从手术台上跳下来，站到她的身前。他的双眼赤红，眼神里混杂着仇恨与痛苦，大口喘息，声音嘶哑，像是要挤出肺里所有的空气一样低吼：“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肉眼可见的涟漪沿着他周身的空气荡开，像是一道道失控的力场，周围的设备噼啪作响，手术台边缘的金属附面凹陷进去，有十几公分长的探针卷成了几圈。容小真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的腹部像是被人狠狠捣了一拳，五脏六腑都在作痛。可她不肯退一步，就那么跟容克斯对视。

    她听见自己发出毫无感情的声音：“我想你现在是清醒的了。做决定吧，是否可以让我抽取一份基础液？”

    容克斯像是看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你怎么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做过的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你以后想怎么报复我，我接着便是。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自身难保，等会儿我会放你离开，当然，我只能给你指一条相对好走的路，能不能逃出去还要靠你自己。我不是因为可怜你，只是因为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我就算要死，也不愿你跟着陪葬。那么，你肯不肯最后一次，给我一样我想要的东西呢？就当有始有终，为我们之间的那点儿情谊画上一个句号，如何？至于以后，如果你我都能逃过一劫，我对你，再无怜悯；你对我，仇深似海。你要报仇，你便来杀我，我要自保，或许也要杀你，如此而已。“

    “我要杀你，你要杀我，如此而已……”

    容克斯忽然转头不再看她，而是把这封闭实验室中的仪器、设备、手术台、试管、制剂一一看了个遍。几百个日夜里，他像牛羊一样被任意宰割，他像木偶一样被肆意玩弄，他的血肉被当做实验的材料，他的记忆也被人随心篡改。而他的感情，则是一场引人发笑的闹剧，唯有他这个剧中人被蒙在鼓里。

    他自以为是的情深不寿，在其他看客眼里，还不如一个笑话。

    他忽然向容小真伸出右手，说：“把你的容器给我。”容小真转身开启冷冻柜，取出一支密封的金属试管，放到他手里。

    容克斯抬起左手，他的食指指尖伸出一根角质状的尖刺，把尖刺直接刺进试管的封闭口里。尖刺透明而中空，可以看到一股粉白色的液体从尖刺缓缓流入试管中，直到把小指大小的试管填满为止。然后，他把试管扔回给容小真，右手猛地把尖刺齐根掰断，食指上留下一块淡红色的伤痕。

    做完这一切，他的精神明显萎靡了许多，他用手撑住手术台，才没有瘫软在地。

    俊美的少年倔强的看着她，根本做不到容小真那么镇定，声音依旧在颤抖：“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就只剩下仇恨！告诉我出去的路吧，就算你是跟以前一样又在骗我，我也不在乎。”

    容小真小心的把试管放进一个巴掌大的安全箱里，转身默默开启一条秘密通道，一道向下的门户无声出现在地面上。

    她指着通道，慢慢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骗你了。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遇到岔路就走右边顺时针的第一条路。如果你能走到看得见阳光的地方，我想，你就会遇见千里迢迢来接应你的人了。对了，把这个吃了，能让你多恢复点儿力气。”把两颗胶囊放到他手里。

    少年看着她，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刚一张嘴又猛地抿住。他紧紧攥着胶囊，缓慢而坚定的走入通道，再不曾回头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