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在萧止的注视下, 蒂格蔚蓝色的双眼一点一点失去了神采，瞳孔渐渐放大，然后那双曾经充满狡黠神色的眼睛缓缓合上, 就连胸口微弱的起伏也停止了。

    萧止驱使着小船去了海边的僻静无人处, 然后替蒂格擦了擦眼泪, 以及沾满血污的头发和脸颊, 之后就安静地守候在他身边，观察接下来发生的事。

    活人想要转化成为不死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时是指死亡的时间, 如果是在大白天的话，被温暖的阳光一晒，阴气就会被驱散, 成功转化的概率就会降低。

    地利则是指死亡的地方，阴暗荒凉的黑森和无主之地就是很好的地方, 容易聚集死气和阴气，如果是死在布雷斯这种连地砖都被光明能量腌渍入味的地方, 那就多半是成不了不死族的。

    至于人和嘛, 这大概是整个转化过程里最重要的一环了。死前是否有强大的执念、怨念，是否有着哪怕死亡也不愿放弃的东西，这些都会影响死者最终能不能成为不死族。

    就算这些条件都符合，也还是需要一点运气的。

    是成为没有什么思维能力的醒尸、活尸, 还是真正成为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不死族, 其中存在着一些很微妙的因素, 哪怕是不死族们也很难亲口描述出来。

    萧止和兰斯、迪安都聊过, 他们对其中的过程也不甚明了。

    说实话，萧止对于蒂格能不能转为不死族也没把握。他只能等待着，看看最终是他失去一个算得上是朋友的人, 还是收获一个能帮忙建设黑森的助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蒂格的尸体安安静静，除了死后的正常变化之外，看不出任何转化为不死族的痕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夜色也逐渐改变，经过了最深沉的夜，天色已经开始缓缓泛白。

    萧止不由得皱起眉，要是天色大亮，蒂格还没有作为不死族醒来的话，他到底是按照汐月族传统把人葬入海底，还是找个阴暗的地方把蒂格放进去继续等待呢？

    忽然，蒂格的尸体睁开了眼。

    蓝色的眸子里失去了生气，显得有几分僵硬，片刻后，他的眼睛开始缓缓转动，似乎是在适应着当前的身体。

    过了一段时间，蒂格的手指开始弯曲，他的动作很迟缓，有些像是萧止曾经在电影里见过的丧尸。

    萧止感觉有点紧张，千万别是执念不够，最终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吧？这样的话他只能给蒂格补上一刀，送他回归真正的安宁了。

    在这种忐忑的氛围中，蒂格的动作终于渐渐顺畅了一些。

    他尝试着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轻轻地转动了一下脑袋。萧止听到蒂格身上的骨骼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就像是老旧的零件被再次投入使用一般。

    蒂格转头看向萧止，露出了一个微笑：“看来……我成功了……七……先生……”

    由于他还没有适应自己已经僵硬的肌肉，这个笑容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意思，配上他苍白的脸色和死气沉沉的双眼，看起来鬼气森森的。

    加上他还没熟练使用现在的嗓子发音，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声音还沙哑飘忽，搭配在一起怪渗人的。

    哪怕萧止整天跟不死族们混在一起，骤然看到蒂格这样，还是觉得心下一跳。

    萧止忽然就理解大陆上的活人为什么害怕不死族了，要是谁亲眼看到自己认识的人变成这样，多半都会觉得惊悚到不行吧。越是熟悉的人，这种恐惧感就会越强烈。

    不过，没想到蒂格对于从政的执念居然这么深，深到足够支撑他在短时间内变成不死族。

    眼见天色渐渐变亮，萧止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备用的黑斗篷给蒂格套上，然后趁着第一抹阳光还没出现，带着身体依旧不灵活的蒂格离开了海边。

    初生的不死族很脆弱，加上蒂格本来就是个战五渣，萧止觉得他还是先不要接触阳光比较好。

    拉船的小星豚见自己的客人离开，它懵懵懂懂的小脑瓜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客人走了=工作完成=可以回去加餐了！

    脑子简单、胆子大、爱吃并且恋家，这就是星豚被驯养成拉船家畜的原因。

    星豚快乐地甩动着尾巴，慢悠悠地朝着自己主人那里游去。

    按照蒂格的指示，萧止带着他来到了附近的一处民居。

    这和萧止所知的那处并不是一个地方，但都是一样的隐蔽和不起眼，也不知道蒂格到底有多少处这样的房产，难道这就叫做“狡兔三窟”？

    到了室内，萧止将窗帘死死地拉上，遮蔽了光线之后才有空和蒂格交流。

    蒂格坐在沙发上，活动着自己动作不太连贯的手指，他问萧止：“七先生……我……算是什么……？”

    萧止看了看：“大概算是僵尸吧。”

    蒂格：“我听说……僵尸都是……在地下……埋葬很久的……尸体……”

    对此，萧止倒是知道得多一点：“在地下埋藏很久，积累阴气和怨气是其中的一种转化为僵尸的方式。”

    “其实只要阴气、怨气、执念其中任何一项达到足够，也是有可能转化的。不过这样转化成的僵尸，不如经年累月转换成的那种强，但好处是，意识会比阴气怨气积攒出来的僵尸清醒很多。”

    “哦……”蒂格好像有点失望，没想到成了不死族他还是个战五渣。

    萧止说：“随着时间推移，你慢慢吸收死气、阴气、怨气，积累力量的话也是会变强的。”

    “真的？需要……多久？”蒂格惊喜地看着萧止。

    萧止点点头，在心中评估了一下：“大概一百年左右吧，你就能看到初步的效果了。”

    蒂格：“……”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这么既现实又残酷呢？

    蒂格指着自己胸口的大窟窿问：“那时候……我的伤……会好吗……”

    作为一个爱美的汐月族，他对于自己身材完美的身体上，出现这么大一个洞实在是有点接受不能，这洞可太缺乏美感了。

    萧止想了想黑森各种死得奇奇怪怪的家伙，遗憾地说：“大概是不行的，不过你可以换一件衣服遮一下，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掉脑袋，问题都不大。”

    蒂格：“……”

    这就是黑森风格吗？好粗暴好随意……

    过了一会，蒂格终于可以将舌头捋顺了，他问萧止：“七先生，我听说黑森的书记官是一名亡灵啊？而且传闻中还是一个汐月族。”

    萧止掏出了亡灵魂晶，给他展示了一下一键去世，然后顶着蒂格惊悚的眼神，平静地回答：“传闻这种东西，当然是不可信的啊。”

    蒂格：“……”

    好厉害的七先生，不仅欺骗了整个大陆，还让汐月族给他背锅。

    萧止说：“其中的原因说来话长，我暂时不方便解释，不过希望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

    蒂格点点头：“好。”

    他成为官员的梦想还寄托在七先生身上呢，蒂格一点都不想跟萧止作对。他觉得只要自己敢这么做，肯定最后连黑森都进不去。

    以不死族的身份游荡在大陆上可太惨了，更何况还是一个战五渣的不死族。

    萧止问起了蒂格关于多利联盟变故的事。

    蒂格说：“最近克纳斯城重现的事情，引起了多利联盟高层的极大关注。但是他们也因此产生了分歧，沙伦娜公爵代表的那一派认为应该积极和渊族接触，并帮助他们修整克纳斯，之后达成合作共赢的局面。”

    “但沃伦大公那一派不这么想，他们认为现在的汐月族已经不再是当年那样了，经过登上大陆的历练，汐月族的战力和势力都增强了不少，没必要再如此友善地对待渊族。他们主张派军入侵第一海，将渊族征服，成为汐月族的附庸。”

    第一海，是大陆上的某个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天人交战后，给新地图“11111”取的代称。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大家的广泛接受和传播，并逐渐成为一种默认的称呼，大概这是他们作为文化人最后的倔强。

    萧止对此表示无所谓，反正就是一个名字嘛，他也没必要纠结。

    听到了蒂格的话，萧止对这位沃伦大公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之前因为自己儿子被政敌弄死，把气撒在尤金身上，并试图杀人的就是他。现在又想要攻打渊族，将曾经的保护者踩在脚下，这人可真是残暴又充满了侵略性。

    蒂格一边活动身体，一边继续说：“这段时间以来，沙伦娜公爵和沃伦大公在各种场合都发生了不少冲突。最近，沙伦娜公爵联合了芙希尔公爵，准备共同在议程里否决沃伦大公的提案，这让态度强硬的沃伦大公感觉震怒，并在宴会上策划了对沙伦娜公爵的袭击。”

    萧止问：“沙伦娜公爵现在怎么样？”

    蒂格想了想：“不清楚，我看到宴会中沙伦娜公爵被刺客刺中了胸口，但是她当时的反应很快，侧身避开了致命要害。之后宴会上暗藏的杀手又对在场宾客发动袭击，我只看到她的首席管家萨特带着她跳窗，后来我就忙着逃命去了。”

    萧止：“这个萨特，靠谱吗？”

    蒂格点点头：“他是沙伦娜公爵从黑市里救出来的奴隶，并且给了他亲自处决仇人的机会，之后的十年，萨特一直对着沙伦娜公爵忠心耿耿，将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萧止松了口气，沙伦娜公爵还活着，他想要寻找的巴里安魂石就还有希望。要是沙伦娜公爵身亡，巴里安魂石的下落可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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