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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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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联系。

    "这个,我想大概不会吧。这么稀罕的游客来的话,我丈夫肯定会对我说的。"

    "你们的住宿登记保存多长时间?"

    "大约保存一年左右就处理掉了。"

    和老板娘谈话,栋居越来越感到像是白跑了一趟。但是还有她丈夭,说不定他在老板娘不知道的时候和约翰尼有过联系呢。栋居这样安慰着自己。

    "你丈夫现在在哪里?"

    "我丈夫现在在山上的旧馆里。有事的话我去叫他。"

    "不用,还是我们去找他吧,反正要住在旧馆里。不过冒昧问一句,您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吗?"

    如果老板娘没有印象的话、那也有可能是在她来之前或是不在的时候,约翰尼或他的亲属就和老板有过联系了。

    "我和我丈夫是在昭和四十年(1965年)结的婚,从那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在这期间没有来过黑人游客吗?"

    "我想没有。"

    "来这里的外国人都有哪些国家的?"

    "还是美国的最多,大都是基地里的美国兵,其次是学生。仅次于美国人的是法国人、德国人和英国人。"

    "在你嫁过来之前,也就是说战后有没有一直住在这里的外国人呢?"

    "我丈夫的双亲住在金汤馆里,仍很硬朗。那些旧事只要问问他们就会知道。"

    "您丈夫的双亲还健在?"

    "是的,两个人都七十多岁了,但还挺硬朗。"

    "您丈夫的双亲一直住在这里吗?"

    "对,他们继承了上一辈的生意,一直没离开过这里。"

    "上一辈?"

    "听说上一辈是指我公公的叔叔。这些事我也不大清楚。不如你直接去问我公公吧。"

    听老板娘说话的口气,现在雾积的老板,是她的丈夫,她的公公似乎在旧馆隐居了。很难想象4岁的约翰尼会和70多岁的老头的上辈人有什么联系。

    "你对这首诗有印象吗?"

    栋居换了个提问方向,拿出了约翰尼-霍华德的"遗物"《西条八十诗集》。

    "啊,这么说前些天打听这首诗的,就是你们啊。"老板娘像是一下子明白了。

    "是的,这本诗集就是那个黑人的。他离开美国时。说是要到日本的雾积来。"

    没有必要向她解释他们是由"奇司米"推测出可能是雾积的。

    "这首诗,同一名黑人。名叫约翰尼-霍华德,有着确凿的重大联系。诗是咏叹雾积的。他来日本的目的地也是雾积。他来雾积究竟想干什么,我们认为这个秘密就藏在诗中。关于这首诗你能提供一些线索吗?"

    "听说这首草帽诗是西条八十先生回忆小时候与母亲一起来雾积时所作的。据说我丈夫的父亲偶然在西条先生的诗集中看到了它,就印在了我们这里的小册予和彩色包装纸上。"

    "现在还有那种小册子吗?"

    "这个嘛,那都是很久以前用过的小册子和彩色包装纸。现在没了。"

    "真是太可惜了。"

    栋居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你知道那些彩色包装纸和小册子用到了什么时候吗?"

    "我想我丈大或公公知道。"

    "这首诗和约翰尼-霍华德有着某种渊源,这么说你不清楚罗?"

    旅馆老板娘虽然已说过连黑人的影儿都没见过,更不去清楚这些事,但栋居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雾积这个地名指的就是这一带吗?"

    横渡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地嘟啷说:"如果是这样的话,约翰尼所说的雾积或许不仅仅是指这里。"

    约翰厄的"遗物"《西条八十诗集》中出现了"雾积"这个地名,所以他们就联想到了"雾积温泉",当然也包括"雾积一带"。

    "雾积只有这个地方有人住。"

    老板娘给横渡好容易才挤出来的想法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如果在雾积温泉之外没有人住的话,约翰尼-霍华德想去的地方不可能是其它地方。

    也许不是与"雾积的人"。而是与这里的"地方"有什么联系?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无从着手了。

    "你是说从很早以前这一带除了温泉就没有人住吗?"栋居接着横波的问题往下问。

    "以前还有一个叫汤泽的小村,不过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了。"

    "汤泽?在什么位置?"

    "从坂本来的途中有个水库吧?就在紧挨那里的上游。因为快要被水淹了,现在大家都搬到别处住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从三年前那里变成了废村,不过汤泽不叫雾积。"

    结果还是没能从老板娘那里打听出约翰尼-霍华德和雾积有什么关系。因此。他们想马上就去旧馆。

    "麻烦你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去金汤馆。

    "我给你们带路吧。"

    "不用了。反正只有一条路。"

    "那倒是。不过我正好也要去那里,是顺路。"

    老板娘轻快地站了起来。

    去金汤馆要经过山林中的小路。太阳已经落到了山的另一边。晚霞映红了天空。爬上一个七百米左右的缓坡后,他们来到一个小山坡的顶上,旧馆金汤馆映入了眼帘。两名刑警累得气喘吁吁,老板娘却连大气都不喘,山里人就是不一样。在比新馆的位置更往深山里去的峡谷中,悄然蠢立着一座老式建筑。一股淡淡的烟霭和水气从房子上用出,在上空的冷空气的冷却下,水平散开,使山谷中温泉旅馆的景色愈加柔和。残阳从空中照下来,背阴的山谷宛若浮在梦幻般的微明中。

    走到陈旧的旅馆正房前,水车正在旋转着。

    "城市里来的游客都喜欢这类东西,所以还保留着。"

    老板娘一边解释着,一边走进了旧馆正房的大门。室外还挺明亮,屋里却已点上下灯。一个看上去憨厚朴实的中年男子出来迎接他们,他就是老板。老板和老板娘在稍远的地方嘀咕了几句后,老板马上诚惶诚恐地招呼他们入内,说道:"你们大老远地跑来,真是太欢迎了。你们先洗个澡,冲冲汗吧。"

    这边的房子,看上去比新馆庄重。泛黑的柱子略微有点儿歪斜,拉门和隔扇之间的缝子都能伸进一只手。过道里的地板一块块地翘将起来,脚踏上去便会发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这声音简直跟老母鸡叫似的。"

    横渡的嘴很损,也不管老板在眼前,张口就说了句刻薄话。"

    "唉,我们本来也想翻修一下这座房子,可是钱都花在了盖新馆上了。"老板显得更加惶恐起来。

    "不,还是这样好,我们就是喜欢这种情调。怎么说呢,有一种古风,这座房子就像陈年佳酿一样,越老越有味道。"

    横渡好不容易想出了一句赞扬的话。不过,这里确实有一种优美的与世隔绝的古老情调,让人联想到古人夜宿深山的情形。

    "在离东京几小时远的地方,想不到竟然还幸存着这么有情调的深山旅馆。"

    栋居的话里充满了感慨。这种旅行真是久违了,他觉得时光一下子倒退了十年,简直不敢相信在和东京同处一块的大地上竟有如此宁静安详的地方。

    从正房的过道尽头出去;经过踏石,通向一同与正房分开的独立的厢房。这是一间相当六贴榻榻米多的和式房间,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小溪哗哗地经过引水的竹管流向水车那里。

    当他们走进房间时,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一度把天空打扮得流光溢彩的夕阳落下去了,墨一般浓黑的暮色从山谷的底部喷涌上来。店主点上灯时,外而已是一片夜色。房间里安着暖炉。

    "内人马上就端奈来。"老板鞠了个躬,想要退出去,栋居抬手叫住了他。

    "别急,茶先别急,我们还是先向老板您打听点事吧.就是刚才问过老板娘的那些。"

    从旅馆的内部情况来看,估计没有其他游客住宿。栋居想一鼓作气地问个水落石出。

    "啊,那件事我刚才听内人说了一些,我也是毫无印象。"

    "就是这个人,你还是先看一下照片吧。"

    栋居说着,把照片塞到了老板手里。

    "没印象。如果有这种客人来的话,是很惹眼的,我肯定会记得的,但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我父亲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旧事,吃过饭后,我带他来见您。"

    他们本想一鼓作气问个明白,但考虑到对方可能有事也就客随主便,决定先洗个温泉浴。浴室在正房另一头的边儿上,穿过长廊时,一股香喷喷的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他们顿时感到饥肠辘辘。

    听说温泉有9度,皮肤感觉十分舒适。据说以前是7度,来洗温泉的客人把棋盘浮在水里,一边悠闲地泡澡一边下棋。后来又深钻了一次,水温这才提高到了现在的温度。

    "想不到这么舒服。"

    横渡在浴池里舒展着身体说。浴室外,夜色渐浓,树丛的遮掩使夜色更加浓黑。

    "如果不是因为这事,恐怕咱们一辈子都享受不到这个温泉。"

    "这也都是那个遇害的黑人成全了我们。"

    "我说横渡,你是怎么想这案子的?"

    "什么怎么想?"

    "我是说,被害的是外国人,我感觉搜查的时候有些地方让人提不起情绪来。也就是说,那个外国人怎么们要特意跑到东京来寻死,我们光是本地的案子都忙不过来了。我觉得本部这么卖命,纯粹是为了日本警方的面子。"

    "你这是怎么了。"

    横疲乜斜着眼问,他的眼神此时显得极其别有用心,本来嘛,这话就是横渡说过的。

    "我呀,老实说,我觉得个把外国人在某个地方遇害也没啥大不了的。我的意思是说,遇害的人我倒无所谓,只不过那些害人的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你说是吧。"

    这时横渡隔着水气发现栋居的眼里像是要冒出火来,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蒸汽才显得这样。

    来雾积出差,栋居开始的搭档是山路。但山路推辞说:"那家伙工作太狂热,被他拖看在大山里跑来跑去,我可受不了。就把这个差使让给了横渡,横渡现在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栋居对罪犯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憎恨,立志于当警察的人。都对罪犯有一种憎恨和愤怒。但是栋居却不大一样。他对罪犯怀有一种个人感情,就像是自己的亲人受到了凶手的伤害一样。

    可能是因为这个他才对搜查本部的态度感到不满。本来嘛,不能因为受害人是外国人就敷衍了事。相反,正因为对方是外国人才要比是日本人更努力才对。但在刑警们的潜意识里,或许对这个黑人都有一种心理上的懈怠。

    如果真像栋居所说的那样大家都抱有"遇害的人是谁无所谓,只是杀人的人可恨"的态度话,就不会产生这种懈怠。

    实际上横渡对栋居工作的狂热劲头也有点儿发怵。那须区的成员人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其中横议更是一个破案老手,经手的案子仅次于山路,他作为刑警的素质是无可挑剔的,但栋居后来者居上,他那股固执的狂热劲儿都要把横渡给压下去了。

    一一一如果能好地引导这股热情的话。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刑警的。

    横渡一边泡在水里,一边想着。他以前也像栋居一样喜欢冒着风险拷问案犯和进行过火的搜查。但在完全是靠组织进行搜查的现代警察系统中,那种喜欢出格的刑警是不可能有的,只会在小说里出现。现代的刑警们只能在组织和刑事诉讼法的五花大绑的网眼里追查凶恶的罪犯。

    横渡明白了为什么让自己替山路和栋居出差:比自己年轻的刑警是压不住栋居的——

    唉,真是的——想到这垦,疲劳感一下子冒了出来,刚洗澡时忘掉了的饥饿感又攫住了他的肚肠。

    "先上去吧,我饿了。"

    洗完澡口来时,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早已做好的饭和汤端了上来,鲤鱼生鱼片、鲤鱼段酱汤、以朴树蘑菇、蕨菜、水芹、香菇、芹菜、野香蕈、野当归等山菜为主的炸、煮菜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真丰盛呀!"

    两个人叫了起来。和著名温泉胜地的饭店里端上来的那些看上去令人眼花燎乱,却毫无人情味的现成饭菜不同,这里的菜全是老板娘亲手做的,具有本地风味。

    "在我们这种乡野小店,也没啥好东西,不知道做得合不合你们的口味。"老板娘客气地招呼他们吃饭。两个人无暇答话,只顾埋头吃饭。忙碌了一天的他们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暂时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

    丰盛的饭菜席卷一空后,他们总算才恢复了常态。踏石那边传来了小心翼翼地的脚步声,主人领来了"上辈"夫妇。

    "哎呀,让你们特意跑一趟腿真是太过意不去了,我们本想去拜访你们的。"

    平时大大咧咧的横渡此时却变得异常客气起来。

    "没什么。人老了。就喜欢和别人说说话儿。"

    走进来的这位老人虽说清瘦,但很婴铄,他身后像影子一样跟着一个比他小一号的老太太。老板把老夫妇领来后,像是有事,回正房去了。

    四个人围着暖炉坐了下来,匠炉不用电,而是烧现在已经很少见的煤球。

    "刚才我听儿子说过了,这里有过外国人,战前有许多外国人来过这里。他们都挺喜欢这里,有的每年都来,有的还长期住在了这里。"

    寒暄一番之后,老人慢吞吞他讲了起来。刑警们最想听的是有关约翰尼-霍华德的事,但在此之前却不得不先听上一堂雾积的历史课。

    据老人讲,发现这个温泉是一千多年以前的事了,据说是源赖光的一个家丁一椎冰贞光的父亲养的一条狗发现的,所以一开始这里叫"大汤"。

    开发成一个温泉疗养地是在明治十二年,由十个人发起开办了"株式会社椎冰温泉金汤社",这就是现在的雾积温泉的前身。这座正房就是那时建的,所以看上去古香古色。在这金汤社的十个发起人中,就有这个老人的祖父,后来他掌握了经营权。在明治四十四年,第二代人接管产业时,改店名为"雾积温泉金汤馆",雾积的名字的由来却不太清楚。

    "可能这里像是一个雾气积聚的地方,所以才起了这么个名字的吧。"

    老人的眼神好象在追溯遥远的记忆,这两名刑警来打听事,不料却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眼中的神色好象在回顾那漫长的七十年的生涯。

    传到老人这里是第三代,现在的老板当然就是第四代了。在四代人的岁月里,曾有各式各样的人来过。

    "胜海舟、幸田雄伴都来过这里。我们店的登记上都有。西条八十先生也应该来过,但我没见到。可能是我们家第二代人时的事儿,那首诗是我偶然在西条先生的诗集里发现的。并请人印在了彩色包装纸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战前吧。具体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了。那本诗集也不知道丢哪儿了,找不着了。"

    "那些彩色包装纸现在还用吗?"

    "不,现在已经没有了。大概一直用到昭和三十年(1955年)左右吧。"

    约翰尼-霍华德是战后不久出生的,不管他懂不懂那些诗句的意义,反正他有可能见过那种彩色包装纸。

    "不过刚才已经打听过老板和老板娘了.您记不记得有黑人来过这里?或者说您知不知道和这名男子有关的什么事?"

    栋居直截了当地问。

    "外国人倒是来不少,但没见什么黑人来过。"

    老人从栋居手里接过照片,隔着老花镜一边看一边摇头。

    "我说老人婆啊,你也没印象吧。"

    老人盯着用片看了一阵后,就把它递给了呆坐在旁边的老伴。老太太看也没看,干瘪的嘴蠕动着,自古自语似地念叨说:"老种婆,我们不知道的事,她或许知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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