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6Q 那些不堪回首

周末，浅仓杏子正好可以不用翘课去参加典礼。

    匆匆吃完自己做的美味午餐后，杏子随手撕下放在冰箱上的便利贴条，写上嘱咐哥哥浅仓琉空要记得吃饭的话，将它贴在餐桌的显眼位置。

    说起来……真奇怪呢，从昨天开始，她就没看见哥哥了呢……哥哥很少夜不归宿的……

    “啊……哥哥果然是交了女朋友吧……”杏子如此想着，踱步走回房中。

    对于青峰大辉今天即将毕业的事，彻底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所以她那时并没有特别去深思，一向温柔的哥哥浅仓琉空为何突然反常地夜不归宿。

    距离三点还有整整快三个小时，百无聊赖又惴惴不安的杏子，便打开自己一直锁起来的储物柜——那里面放着一本黑色的牛皮本子以及……她那封最后没有送出给青峰大辉的情书。情书甚至还能看见因为当日她紧张而被扭绞折出的痕迹，上头青峰大辉几个字体圆润可爱得让她都不好意思看下去了。

    一年前没有送出去的信，一年前没有鼓起勇气说出的告白，一年前那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啊……

    杏子将情书贴到胸口处，闭上了双眼，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那情书上面满载的，都是她最本真的情感。

    浅仓杏子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既有爱恋的温柔，亦有不得的苦涩。

    沉醉在自己情绪里的杏子，没有发现，原本半掩的房门，此刻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将她方才的一举一动收入眼里。

    那个时候的浅仓琉空，顶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笑容总是温存而有礼，与如今那种没有笑到眼底的皮笑肉不笑完全不同，那是真正的温柔的笑容。

    “妹妹……”浅仓琉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原本进门时还是一脸笑容的他，此刻声音里却有着明显的失落。

    原本抱着情书的杏子身子一僵，手忙脚乱地将情书塞进抽屉里，转过头，冲着浅仓琉空尴尬地笑着，结结巴巴道，“哥、哥哥……你……你回来了啊，哈哈……”

    “刚才那是……情书吗？”浅仓琉空视线飘到抽屉的位置，淡色的眼眸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哀愁。

    “诶？！不……不是啦！”没有想到自己哥哥一开口就问出如此难为情的问题，浅仓杏子笨拙地摆着手，矢口否认，却不知脸上的红晕已经出卖了她。

    浅仓琉空柔柔一笑，眼里的酸楚没人看见。

    他伸出手，宠溺地摸了摸杏子的脑袋，笑道，“真厉害呢……我家小杏也有了喜欢的人啊。要加油喔！无论如何哥哥都会支持你的。”

    哪怕……哥哥会难过……

    “哥哥……”浅仓杏子怔怔地看向情绪有些不对劲的浅仓琉空，那种受伤的表情，让她突然无法克制地吐出了实话，“对不起……哥哥，杏子骗了你。那的确是情书……但是……那个人不喜欢我的啦……我、我只是单相思罢了……”

    浅仓琉空的笑容一僵，沉默了好久，才又扯出笑来，“是吗。那是那个笨蛋没福气啊。我们小杏这么好的女孩他竟然看不上……”

    如果是我……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的……

    “可、可是……他不喜欢我啊……不过今天，我能拿到他的第二颗纽扣呢！只是想想就好开心。”杏子的脸色浮现起少女的娇羞，那种过度幸福的表情，却是此刻浅仓琉空最不想看到的。

    “对了，哥哥吃饭了么？我饭做好了摆在桌子上呢。”浅仓杏子一看自己哥哥的表情，就知道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她露出为难的表情，突然起身，拉开椅子走向门口。

    “这样……这样可不行喔！哥哥。杏子去帮你把饭端上来吃吧。”

    浅仓杏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门口，纤细瘦小的背影在浅仓琉空的眼里如同虚无飘渺的幻影一般，仿佛只要不伸手抓住，就会……

    永远消失不见。

    那一刻突如其来充塞满胸口的恐慌，让浅仓琉空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忍耐了。

    十多年来，自他懂事懂情之后，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分分秒秒，他的良心无一天不在受着良知与道德的谴责，每一天，他都活在被浓郁罪恶感包围的世界里。

    对自己的亲生妹妹有奇怪念头这种事……他怎么说得出来！！！

    虽然在过去的日子里，他时常选择压抑或是忽视那种在和杏子相处时会产生的奇怪微妙的心动，但其实在他的心底深处，一直是知道的，自己对这个妹妹，有着肮脏不单纯的情愫。为了逃避这种罪恶感，他试过很多方法，在国中时交女朋友转移注意力，对于杏子总是保持距离，虽然打从心底疼爱溺爱她，却不敢太过靠近，明知她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但她不说，也克制着不去问，就怕一旦关心泛滥，踩过界限，会造成不//伦的悲剧。

    但是，他失败了。无论怎么抗拒，怎么逃避，怎么选择，他还是无法摆脱那份来自于妹妹浅仓杏子的吸引力。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关心她、宠爱她……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温柔的哥哥，只有他的内心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差劲的哥哥。

    浅仓琉空一直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会活在这种违背伦理情感的罪恶阴影中，所以，当他知道那件事后，他是如此感激上天，待他不薄。

    就在前天，他从一直敬重畏惧的父亲大人口中，知道了令他终于可以摆脱背德罪恶感的事实真相——他，浅仓琉空和浅仓杏子，并不是亲生兄妹。他其实只是浅仓家的收养的养子罢了，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和杏子完全不同的血液。

    其实当下他是震惊的，对于一直尊敬的父亲，原来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他也终于明白，为何浅仓忍坚持要让杏子这个女儿继承温泉旅馆而非他这个儿子，为何自己虽然敬重浅仓忍却始终无法与他亲近，为何他和杏子的容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极端。

    一切疑惑，瞬间明了。而他的确是可耻的。在震惊过后，心中更多涌起的情绪，竟然是欣喜若狂和如释重负。

    不是亲生兄妹，意味着他一直觉得卑微肮脏的那份感情，是被允许的。所以，他可以喜欢她，可以爱她，可以抱着她，亲吻她，甚至对她做更亲密的事……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而非哥哥的身份。他爱死上天这样的安排了，虽然作弄了他这么多年，但至少结果是好的。只是……一切似乎都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在他来不及让浅仓杏子爱上自己的时候，她已经先喜欢上别人了。

    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浅仓琉空已经迈开步子，冲到走出房门的浅仓杏子身后，大手一探，抓住杏子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一推，压制到二楼过道的墙壁之上。

    突然被有些粗暴地压在墙壁上，杏子语带疑惑地吐出两个字，“哥哥？”

    浅仓琉空低着头，将自己的脑袋抵在杏子的肩膀上，只能听见他近乎痛苦的喘息声，似乎在与什么洪水猛兽做着艰难的斗争。

    “哥哥……你、你怎么了……”杏子这时并不知道浅仓琉空心里的各种挣扎，还傻傻地用另一只没被擒住的手摸了摸浅仓琉空的脑袋。

    “发生了什么事吗？哥哥别难过，有杏子在喔！”

    那只小手如同羽毛、如同猫爪子一般，轻轻地拂过浅仓琉空的头发，挠着他的头皮，给予最温柔怜惜的抚触。

    在这个时刻，这样的触碰，无异于轻而易举击碎瓦解浅仓琉空好不容易构筑好的一切防线。

    无法忍耐了，无法再忍耐了。

    这么多年的恋慕、挣扎和痛苦，都无法再忍耐了。哪怕会吓到她，他都无法再忍耐了。

    浅仓琉空的脑袋从杏子的肩膀上慢慢抬起，刚才浓重痛苦的喘息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淡色的眼眸对上那双圆滚滚的漆黑乌瞳，情意饱满得仿佛要溢出。

    “小杏……小杏……你听我说，虽然难以接受，但是……我们……我们……”话梗在喉口，竟是这般苦涩。

    “我们……其实并不是亲兄妹……”

    预想中杏子吃惊的表情并没有出现。在他说完那句话后，没有吃惊，没有尖叫，没有激动，有的，只是复杂而痛苦的眼神，然后她奇怪地低下了头，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不敢看他。

    浅仓琉空并不笨。浅仓杏子那副羞愧而歉然的模样说明了什么，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你……你早就知道了？！”

    “对、对不起……我、我一直知道的，哥哥……”杏子闭上眼，有些逃避地不敢看向浅仓琉空。关于两人不是亲兄妹这件事，其实浅仓忍早就告诉过杏子的。身为亲生父亲，浅仓忍始终是自私的，他私心里偏爱自己的女儿甚过于养子，在他决定将来要将温泉旅馆给杏子继承而遭到杏子的反对时，他便将事实告诉了杏子，并且不忘嘱咐杏子，如果浅仓琉空对她做出任何异动的行为，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你……”浅仓琉空说了一个你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所以……其实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这个笨蛋啊。

    “哥哥，对不起。”杏子垂下脑袋，真心地道歉，“虽、虽然我们不是有血缘的亲兄妹，但是我一直当哥哥是亲哥哥……杏子，最喜欢温柔的哥哥了……”

    当杏子说出“最喜欢”三个字时，浅仓琉空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已经伸出手，一把抱住了浅仓杏子。

    “哥哥？”

    杏子被浅仓琉空抱在怀里，抵在他的胸口处，每一次呼吸，鼻息间充斥的，都是浅仓琉空身上那种淡淡的清香，很是醉人。

    “如果，如果我不是小杏的哥哥，小杏也会最喜欢我吗……”

    杏子无法看见说出这句话时，琉空是什么样的表情，但说话时声音里的颤抖，却这般明显，无法忽视。

    “不是我的哥哥……”浅仓杏子一时没有理解过来浅仓琉空话里的意思。

    “……小杏……”浅仓琉空低低呢喃着杏子的名字，将她抱得更紧，同时低头，有些无法克制地在杏子的发间烙印下一个个细碎的吻。

    就算浅仓杏子再怎么笨，也能感觉到浅仓琉空和平时的不同。这样用力的拥抱，这样低沉的呢喃，这样亲切的亲吻……和平时的那种疼爱完全不同……

    浅仓杏子源自女性的本能，想伸手推开浅仓琉空。那时候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如果不推开的话，一定……一定会变成什么无法拯救的局面……她和浅仓琉空……一定会变得非常糟糕……必须推开他！必须逃离他！！！

    “小杏，我喜欢你啊。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而是作为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在杏子的手刚刚抵在琉空胸膛时，那句改变他们人生的话已经被浅仓琉空说了出来。

    杏子瞪大了双眼，抬起头，一脸如遭晴天霹雳的表情看着浅仓琉空，久久不能言语。

    浅仓琉空淡色的眼眸里有着告白的决绝、爱慕的温柔以及纠结的苦楚。原本只是停留在发间的吻，一路向下，来到杏子的额头，眉间，鼻梁，鼻尖……

    “小杏，我爱你。”

    着迷的口吻，低沉的声线，同样淡淡浅色的薄唇，朝着那张因为吃惊而始终没有合上的小嘴一寸寸靠近……